第20章 我上就我上
杀青宴结束后，林无攸火速赶回学校，进行下一步剪辑工作。
以他一贯的行事作风而言，他乐于将工作场地放在可控范围内（隶属于自己的公司或办公室），奈何胶片电影的剪辑是个技术活。
技术严苛到在北影厂内部，好剪辑师需要抢才能约到。
林无攸初出茅庐自然抢不过那群人脉关系深厚的老导演，幸亏他有一位好主任——谢主任已经提前替他预定好一切，约到最为老道的剪辑师傅，只等他回学校报道即可。
当听到这一消息后，林无攸终于明白修仙小说中为何人人都想进大宗门。
走后门——稳稳的、很安心。
“……虽说我实在不需要这类靠谱。”在敲响导演系主任办公室大门的前一刻，林无攸低声喃喃，“能不能让我安静的扑街啊。”
“林导，您又在嘀咕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了，”落后他半步的梁敏高声提醒，“谢主任在等您，快点进去。”
林无攸侧头看眼她，“我还是喜欢你第一次见面时的桀骜不驯。”
梁敏微微一笑，竖起了右手中指。
“滚！”
林无攸悻悻滚进办公室，谢主任满脸笑意地迎上来，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又在松开后左左右右地打量他，最后下了结论。
“瘦了，这脸蛋上的肉都没有了，”他极为不满地看向后方的梁敏，“无攸本来就身体不好，你在剧组也不知道帮衬些。”
梁敏在面上认错，却在心中破口大骂，他暴瘦纯粹是招惹了太多桃花，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主任，梁老师是帮我主持大局，又不是去专门照顾我，这怎么能怪她？”林无攸边笑着打圆场，边拉着谢主任在一旁的木质硬沙发上坐下，“再说了瘦一点好，最近流行骨瘦如柴。”
谢主任不认同地摇头，“你可别太追求潮流，回头再大病一场。”
他对上回见面时林无攸惨白颓废的神色印象深刻，并自此刻下类似的印象，久久不能忘怀。
“对了，姜闻真不打算掺和剪辑？”以他对姜闻的了解，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正所谓拍摄占一半，剪辑占另外一半。
影片最终成片的好坏很大一部分取决于剪辑的好坏。
“不会呀，”林无攸也对此很惋惜，白瞎个可以当甩手掌柜的机会，“叔在跟《天地英雄》对接，说是七月初要进组拍戏。”
谢主任眉头微挑：“那家伙还挺识趣，知道这是你的电影。”
“主任，您别恶意揣测叔，他不是会抢拍摄权的人。”林无攸边说好话，边在心中垂泪。
他宁愿姜闻是个会做类似事情的狠人，省得他劳心费力地拍摄。
看他不自觉流露出的委屈，谢主任大感痛心，“你这孩子总是把人想得太好，姜闻那厮在剧组欺负你，你都要说一句‘叔教训的是’。”
他暗暗下定决心，回头肯定要替学生找回场子，并后悔当时没有赶去拍摄场地探班。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林无攸又一次替姜闻辩解。
谢主任已然完全不信。
梁敏站在两人后方，于暗处翻了个大白眼。
谁欺负谁？
究竟是谁在欺负谁？
真当她不知道姜闻到了后期已经被逼到要装病吗？
别说是抢夺拍摄权，他连拍摄场地都不想踏入一步。
而这一切都拜林无攸所赐！
先是借定妆给下马威，然后在开机当天主持大局、展现出超强的能力，之后出让拍摄权却提出样片不行的异议，还每天晚上去找姜闻交流，逼得姜闻为了逃离出昏招去探班……
从一开始便被牵着鼻子走，之后更是迎接一整套完整的连招。
别说姜闻会懵，换了任何人都要懵。
毕竟他们的对手可是林·心机深沉·不惜一切代价和手段·恶魔中的恶魔·魔鬼中的魔鬼·无攸！
别看她表面上跟林无攸嘻嘻哈哈，实则对这位面厚心狠的大佬佩服得五体投地。
人不狠，怎么在江湖上混？
结束了简单的寒暄（给姜闻扣屎盆子），谢主任起身领林无攸去北影厂对接。
本来这活轮不到他来做，还有个免费的跑腿小弟（梁敏）在旁边，但由于太痛心自家学生在姜闻那厮手底下的经历，谢主任决心做出些弥补。
“我送你过去，那群狗眼人低的东西不敢糊弄。”
林无攸假笑着道歉，眼泪却在不经意间炸了出来。
——原来哪怕有宗门在，也有人敢糊弄，他……好像又错过个摆烂的机会。
这个被偷偷抹掉的眼泪又坚定了“姜闻虐待林无攸”的猜测，谢主任恨得咬牙切齿，直到在北影厂大门口瞧见个熟悉的身影——周英。
周英是一位剪辑师，在圈内名声不显，要说唯一令他与众人不同的地方，他是《大腕》的剪辑师。
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理由出现在北影厂门口。
就当谢主任迷糊之际，却见林无攸熟稔地打招呼，“周哥，你来了，这回得麻烦你嘞。”
“林导，我可当不得您一句哥，”周英毕恭毕敬，“您肯请我是我的福气。”
谢主任：“谁能跟我解释下？”
光有靠谱的主剪辑师也不行，还需要一位打下手的副剪辑师，谢主任让林无攸找一位老手来，可他在圈内人际关系比较薄弱，翻遍黑色皮革小本，最终请来这位周英先生。
让他请人，他直接挖人墙角。
……还是在冯晓刚住院时期。
谢主任沉默三秒钟，随后说道：“你救了冯晓刚，他……不会对此有意见，不过下次探班还是叫上姜闻。”
推那老小子出去顶锅，毕竟是在对方的介绍下认识。
死道友不死贫道。
就让姜闻面对冯晓刚的怒火吧。
北影厂最大的一号剪辑室内，苗齐正在兢兢业业地工作，周英跟在旁边，极其小心地打下手。
苗齐是北影厂内经验最多的老牌剪辑师，自从脱离学徒之后，已然成为许多大导演的御用剪辑师，林无攸却是他成名后接待后最挑剔的客户。
“你们家导演究竟想要什么效果？”苗齐放下手中的活计，扭头不甚客气地问了句，“我已经切了三版给他，可他始终不满意。”
周英陪着笑脸，“希望可以将帧数切换控制得再细致点，剧情是倒勾发展，必须切得够快才会有强烈的倒带感。”
“哼，好莱坞的套路。”苗齐冷嗤声，却也重新捡起手中的工作。
两个小时后，苗齐重新做出一版，“喏，给你们导演吧。”
不到30分钟，周英垂头丧气地返回，苗齐一瞧这架势立刻升起不详的预感。
“还是不合格？”
“……林导说还不如第一版。”周英艰难说出这句话。
果不其然，苗齐炸了。
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把身上的黑色围裙一丢，“走！带我去找你们导演，我倒要问问这小子究竟要做什么！”
周英：“您等等……”
老爷子三步并两步，离开的速度极快，周英追了两步却没有追上，他害怕事情闹大搞得不可开交，赶忙给梁敏打电话。
“梁老师，北影厂这边出事了，您快请谢主任来瞧瞧吧。”
放映室距离剪辑室位置很近，老爷子以最快速度冲到林无攸面前。
“林导，我做了四版您却说第一版最好，可能是我年纪大，搞不懂你们年轻人的审美。”他没有一上来便破口大骂，“如果要求这么高，您不妨亲自来弄，我乐意让贤。”
林无攸：“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