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纸鹤劝架
那狐狸尾巴只有半截，乃是一只断尾，切面肉芽甚至尚在蠕动，显然活性尚未死绝，那股腥臭之气正是来自这里。
三名司天监少工也非庸碌之辈，平日各类棘手案件也都曾接触过，如今眼前景象虽令他们震惊，却也可以很快琢磨出其中缘由。
有传闻，山间有灵狐，生九尾，九尾具蕴含妖灵，死则复生，如此九次，方死。
他们居然险些中了妖狐的圈套吗？
“你们未免也太过粗心！”
几人闻声纷纷转过身来，只见正迎面走来一位穿玄色飞鱼服的薄唇男子，方才声音便来自这位，而在他身旁还有一位同样打扮的俊美青年，此时正用感伤的目光望向地面上的少工尸体。
“春分少监，清明少监！？”
见到来人，三名少工终于是如释重负，心里生出几分有了主心骨在的安稳情绪。
春分在传信给孟然之后也没闲着，与同为司天监少监的清明也一直在设法寻找几名少工的位置，经历好一番折腾，只可惜依旧是慢了一步，被妖狐抢占了先机。
清明来到那具少工尸体前，微微叹气，吩咐其它少工为其收敛尸体，送回京城。
而春分在收起了斩鬼剑之后，则是径直来到那妖狐断尾前，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施展司天监特殊的寻踪定位之法，借助断尾之中残存的妖灵气息锁定妖狐的大体方位。
此术法与孟然的拘神术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却少了些强硬霸道，无法将对方强行拘拿过来，也无法逆行施展以法术锁定攻击。
而且，即使是推算方位也只能得知大概，一旦对方提前察觉而改换位置，始料不及之下很可能会扑空。
少顷，春分切断感应联系，转身吩咐三名少工暂且在此等候，旋即与清明对视一眼，对方点了点头，二人达成默契，最后再嘱咐了几句之后便起身离开。
……
春分施展术法所测算出的方位乃是一处山涧，灵气充沛亦有妖气升腾，周遭林间所出没的寻常野兽也骤然减少，由此可见此处定是危险暗藏。
好在二人也并非莽撞之辈，来此之时都已经做了万全准备，对付寻常妖孽还是绰绰有余的。
路上，清明一边行走，一边观察手中的八卦风水盘，以此捕捉山势地脉之间的风水变化，眉头微蹙。
“鼎城好歹也是沧州府下辖城池，没想到竟连一方土地都没有，鼎城城隍法力也实在微弱，否则也不必如此麻烦……”
春分无奈道：“鼎城百姓疏忽城隍香火，以至于城隍法力低微，也非城隍之过。”
清明微微叹息。
“不过也不必过于忧心。”春分忽然笑了笑，“我已传信给之前与你说起过的那位道长，算算时间估计马上就要有回信了，届时即便你我不敌那狐妖，遵循道长看法也未必不能发挥奇效。”
“与你共事这么久，还真是第一次见你如此推崇除了监正之外的人。”清明心中虽依旧存疑，但他也了解自己这位同僚，心知能令对方心悦诚服者定然不是普通人，这样看来，总归还是有一些过人之处的吧？
春分薄唇微翘，倒也不多说什么，他这位同僚心思细腻的同时又喜好猜疑，算不上什么缺点，但也容易陷入某种纠结之中。
闻名不如见面，届时自见分晓。
春分时刻留意着是否有纸鹤飞回，而清明则是关注着八卦盘所显示的风水变化，二人加紧速度，转眼便将脚下地面远远甩在后面，视线之中已然出现一座低矮石窟。
……
此时此刻，孟然身体裹挟风势卷动气流，如登纵云梯一般直直落在一座低矮山头之上。
目下周遭都是枝桠横生的枯枝藤蔓，最近的一座山头距离他也足有数十丈的距离，而且两侧山势也很是陡峭，难有借力攀登之处，若不依靠“御空术”，孟然怕是很难在此处从容离开。
“早知道还是走山路好一点……”
孟然自嘲着笑了笑，倒也不至于真的后悔，自己调侃自己别人又听不见，再者说没理由自己一吃瘪，然后周围就立刻有人出现吧？
孟然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旋即端起心神，凝聚法眼望向半空，视线透过上方云雾遮蔽之处，隐隐可以见到一团巨大的，有着多种气息交织组成的意境气象。
目下所见与之前并无二致，只不过感知更加清晰而已，与此同时，孟然忽然察觉到一股妖灵之气流动，随即法眼张大在荣山上下四处逡巡，任何死角也不曾放过。
如此这般，半晌之后。
孟然在心中大致划定了一个方位，旋即便当机立断，直接摒弃感知之中的其他意识，而只观眼前区域。
说来也巧，没花太长时间，居然还真被他发觉出了妖气来源，赫然是一座石窟；而令他不解的是，石窟之中似乎还有一种令他感到熟悉的气息，却又记不清曾在哪里接触过，很是怪异。
“莫非是错觉？”
孟然思忖片刻，随即摇头，这些眼下都非他该考虑之事，如今只需确定一点——那座石窟之中确有妖灵存在，并且绝非是一般的小妖！
……
石窟外表低矮狭小，内里则自成乾坤，溶洞隧道四通八达，蛛网般错落分布。
此时一处潮湿洞穴，一只浑身雪白的狐狸身躯微微颤抖，正在一下一下的用舌头舔舐尾巴上的伤口，若在此时细看，便可以发现它的尾巴居然足足有九条。
而在它头顶，还悬浮着九个光团，其中最左侧那个已经明显暗淡数筹，显得与其余八个格格不入。
白狐忍着疼痛微微叹气。
“司天监的人未免下手太狠了一些，这一剑居然直接斩去了我好几年的法力……”
“吱吱吱～”
忽然，一只竹鼠从外面跑了进来，直起身子，两只爪子来回摆弄，叫个没完。
“你说司天监的人来了？”
白狐回望了一眼洞穴深处，随即忍着疼痛，用两只前肢撑起身子，旋即后腿顺势站起，九条尾巴倏然化为一条，只见其身姿轻盈一跃，眨眼间便离开这处洞穴。
那只竹鼠在原地转了两圈，刚准备顺着岩壁溜出去，却忽然被一只手所擒住了后颈，并被高高的提溜了起来。
“吱？吱！”
……
进入石窟，春分与清明并肩而立，手中法器紧紧握持，不敢有丝毫大意。
荣山多妖灵精怪，这些他们二人是知道的，但万万没料到，竟会有如此之多。
石窟内的妖灵精怪少说也有上百之数，此时正三面环围二人，其中除了野兽化作的妖怪之外，更有许多草木山石所变化的精怪，这些正戒备的盯着二人，不知为何，它们似乎显得比春分二人还要更加紧张。
春分与清明没有妄动，这些小妖小怪似乎也没有出手的意思；前者是忌惮谨慎，而后者貌似是真的没有动手的想法，眼下之所以聚在一起也只是因为家里来了客人？
这令春分与清明二人有些莫名。
前有扒皮啖心令百姓产生尸变的传闻，后有司天监少工死在眼前——能做出上述行径的，无论如何也不该是眼前这些家伙的样子吧？
“你们都回去！”
忽然，一道白色身影闪烁出现，赫然是一只纯白皮毛的狐狸，此时一声令下，周遭小妖小怪立刻听话的秩序散去，不出一会，原本还显得有些拥挤的石窟就变得空空荡荡了。
“下妖白涂，见过二位司天监的大人。”
妖物炼化横骨可口吐人言，这对司天监来说并不稀奇。
见此一幕，清明微微皱眉，默默退后两步，而一旁的春分则是直接开口，将荣山妖孽所犯下的罪状一一阐明，并要求对方告知失踪村民的确切位置，否则就要荡平荣山的妖灵精怪！
“实不相瞒，这其中有误会，可否容许……”白涂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道匹练剑光破空而来，几乎瞬息之间就来到它的面前，距离眉心不过咫尺之遥。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清明对于下属少工的死耿耿于怀，于是直接出手。
一旁的春分本想听听对方会说什么，可同僚的这一举措却是令他始料未及。
眼看剑光即将洞穿白涂眉心，忽然，不知从那里传来一道说话声。
“二位在我等的地盘未免太过嚣张！”
砰！
话音方落，一块裂石凭空出现，轻而易举便将那道剑光格挡击飞出去！
“句老先生！”
白涂惊魂未定的缩回身子，将自己藏在缓步走出的一位黄衣老者身后。
见了这老者，春分与清明二人心头也是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如同身上背着千钧重担一般难以喘息。
能够成为司天监少监，最少也是第二境五曜境界的实力了，但即便如此仍是感受到莫大的压力，足以看出面前这老者的实力该有多强多恐怖！
“司天监，朝廷的人，好大的威风啊！”
黄衣老者语气不咸不淡，说话之间还在缓缓迈步逼近二人，那股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将两人瞬间包裹，居然生不出半分反抗之心。
……
就在气愤万分焦灼之时，忽然有一只巴掌大小的纸鹤晃晃悠悠从外面飞了进来。
纸鹤表面流转着淡淡的“水德灵气”，石窟之中瞬间充盈起一股凉爽湿润的气息。
春分在见到那只纸鹤的瞬间，心中竟是没来由的松了口气。
黄衣老者扫了一眼纸鹤，脚步随之停住，而后似是另有所察觉，目光遥遥望向石窟之外。
一只平平无奇的纸鹤，居然在无形之中便将紧张局势化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