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青春
我当然不会想到，青春会以那般突然又匆忙的方式来到我的身边，又悄悄地离开，就像那盛开的金盏花，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没什么人为它欢喜，也没什么人为它停留。
回顾自己的过去，我总把在小学、中学的经历看作是一辆鸣笛的火车，我就站在火车车尾的栏杆处，望着甩在身后而不断变换着的风景，那栏杆不单只是个栏杆，更是个囚笼，将我困住，将我的青春困死在这里，让我成为那随波逐流的不系之舟。
至少，在碰见金玥以前，我都是这么想的。
那个甜美的女孩，是令我第一次感受到了青春悸动的栀子花，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白色而高贵地如雕塑般矗立，是永恒而不可改变的初恋。
在社团里，我总是那个甘愿默默坐在角落里，观察着一切而有些格格不入的人。各式各样的团队游戏，我都情愿选择是个见证者而不是个参与者。
大家也逐渐习惯了我游离在社团的内外，可唯独金玥看不过去，而是想方设法让我能够参与并分享到那份大家聚在一起时才能产生的默契快乐中。
按照大家说的那样，我在社团中第一次令人激动的，是独唱了一首春风十里，后来则是在社团工作陷入停滞时，成为了那个和学校高层坚持到底的人，而得以保留了原有的社团，保留了他们最美好的记忆。
我仔细想来，是什么力量可以让我在面对七八位大学领导时，在我孤身一人社团里的大家都不可避免地退缩时，都还能挺身而出呢？大概是我真心喜欢这里，而真心喜欢这里，就代表着我不愿意它会就这么消失。
当然，金玥也是让我变得坚定的，那必不可少的人。
在老孟点出那件事之后，我的态度就陷入了茫然与纠结，我向来不喜争斗，不愿意在别人追求她的功夫之际流传出这样的消息，可那份朦胧的感情却又是这般真挚的，让我既欢喜又紧张。
对待这份感情，我是没什么经验的，和老孟比起来更是如此，我很少有和女孩单独出去吃饭的经历，也很少会为了某种浪漫或者仪式而刻意考虑，我向来是个在生活上得过且过，没什么大理想的人。
可是现在不同了，我刻意地避开和金玥的碰面，即使在社团活动之余，我也尽量避免和她视线的交流，而是宁肯带上一本书，故意装作没看她的样子而偷偷地观察她。
我想我这么做，她一定会失落并因此而淡去那份我们两人都能察觉到的情感，可我从来没想过她会主动接近，而这一接近让我始料不及的同时，也让我享受到了别人口中才能听到的青春的酸酸甜甜。
老孟口中的老李是个屡战屡败而又屡败屡战的人，他坚信自己可以得到金玥的芳心，却也没想到我这么个平平无奇的家伙，竟然会从半路杀出来，成为那个改变一切的X因素。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担忧着老李对我的态度，我担心因为这种特殊的竞争关系而让我们变得充满敌意，而事实上这是无法避免的，二人的竞争必然意味着一方会带给另一方以痛苦，那由痛苦中产生的敌意与愤怒也自然是无可避免的。
我认识到了这一点，而幸运的是，老李也放弃了接下来的动作，选择了坦然接受而退出。
于是，我和栀子花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那股香气我也愈发地感受到了，它不仅是沁人心脾的，也是令我感动和感激的。栀子花不会像兰花和昙花一样，花开的挑剔，它是那么的清幽淡雅。
我们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可另一个问题也随之而来，在这份情感溢出时，我该做些什么呢？我不擅长甜言蜜语，也不擅长浪漫氛围，唯一和我的气质相匹配的或许只有安静地在她身后默默地奉献着。
这也确实是我很长一段时间在干的，我为自己无法坦然而率真地表达出“我喜欢你”的心思而纠结痛苦，只能在社团生活之余还有她的学业上默默地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
其实真切地表达并不是一件值得害臊的事情，人生来不过这一次被赋予的灵魂，也不过三万多天的日升日落，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表达自己的内心所想不应该是美丽而又崇高的事情吗？
金玥后来告诉我，那些我为她做的事情，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可栀子花也是娇嫩的花儿，它也爱热闹的气息，倾心于美妙的浪漫中，可偏偏我还不懂得那些。
第一次让她还有我同时说出“在一起”的契机，是她暑期在家得了重感冒的时候，电话里她细微的声音让我很是忧虑，凭借着某次她告诉我家里地址的机会，我心中一动，上一秒还在和她煲电话粥的功夫，下一秒就坐上了火车朝她家赶去。
看着玻璃窗外的风景时，我回忆起老杨的事情，那事情也许还令我遗憾，可它也只能是过去，每年的假期我都会花些时间用我平日里攒下的那点不多的积蓄，给老杨的父母买些东西。
我无法鼓起勇气敲打他家的门，而是只能将买的东西放在门口，就匆匆地离开，只是叔叔阿姨也能一眼就看出那是我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心意。
学校离金玥的家不远，不过一个小时的功夫，我就到了这座当时看来就宏伟无比的别墅门前。
现在想来还是有趣，那时我竟然还没有升起分别之心，而是单纯的为这里的宽阔敞亮而惊叹无比。
管家是位两鬓斑白，胡须浓密的温和老人，他领我进了别墅，我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跟着管家，生怕自己鞋子上的污渍会把这里干净的大理石地板踩脏。
金玥的房间在三楼位置的拐角，这里几乎听不见下面的任何声音，唯一只有窗外巨大的银杏树上鸟儿清脆的歌声。
管家敲门而后又请示了一句，没曾想她竟跳下了床，穿着睡衣也不顾及自己那有些凌乱的发丝，就开了门。
看到她的那一刻，我又彷佛如鲠在喉，是因为她这般的高兴而语塞，还是为这里的宏伟宽阔而语塞呢，我已是想不起那些来了。
我唯一记得的，就是二人在房里聊天，聊起社团里的那些事情，聊起学校里的那些事情，还聊起未来大家的追求和理想。
直到这时，我才深切地想起我与她之间唯一还算是深厚的羁绊来，某一刻的情感喷薄而出，令我们二人都不约而同地表达出了那份深藏在心底里的感情来。
可当我离开的时候，我回望这里的宏伟，心中还是能清晰地触碰到那座巨大的墙壁，那墙壁高高的看不到顶，我大概也无法攀爬上去，看到远处的风景。
年少青葱的爱情，绝没有琼瑶式的用爱填满山海，也不会有亦舒那样的恬恬淡淡，只会是酸甜苦辣，以至于那份情感现在回忆起来也是那般难以释怀。
我和金玥的感情只持续了不到一年，而理由也很简单，我终归无法走入热闹喧哗之地，而那栀子花却需要偶尔的繁华喧嚣，至于家人对此颇有的疑虑，也成为了我们之间的隔阂。
我第一次在父母的耳中听到了找到自己定位这样伤人的话来，他们未尝不知爱情是可以令人义无反顾的，可我没有反驳他们，因为他们说的没错，那墙实在是太高了，我费劲全力可能连十分之一也爬不上去，就像我第一次带着彷徨的情感来到那里的时候。
可尽管如此，青春和爱情还有另一种特点，那就是它所留下彷佛如流水一般的绵绵情感依然在某时某刻抚慰着我们的心灵。即使不用言语，我们也能感受到各自的情感，以至于后来很久很久，我没有多余的心力再去寻找另一段感情，而她也没有，我们就这么遥遥相对，看上去就像隔着那堵墙。
老孟谈起这件事，还总是一抹心酸一抹泪的，大概是我们二人间的感情确实有别人不常有的真挚，却还是戏剧性的无法阻拦山海的阻隔，而不得不化成了美丽的泡沫。
但我还是因此花了几顿饭钱去感谢老孟，感谢他的提点让我能够真正感受到那匆匆青春的某些滋味来，尽管那滋味不会像理想中的那样团圆美满，可那也是生命所赋予我的去体验的最大意义。
当然，后来生活的戏剧性又一次降临在了我们二人的头上，以至于我们一起回忆这段感情时都觉得奇幻无比。
它自始至终教会我们的，是你要相信，在无路可走的地方，总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柳暗花明，而情感也是如此，那深沉的地方，也总有浅水流长的模样来。
因此这段故事还不会这样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过，它不会像青春那样花期短而时光满，故事是连续的，完整的，是包含了各种情感的混杂品，它们从来都是未来最好的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