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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元神慑

县丞公子与宋家次女的婚事,本就是平陵县近日来最被人议论的,再加之传出了宋语兰邀苏异观礼的消息,更为此事添了几分异样色彩。

就在县中百姓的诸般猜测之中,两日时间悄然而过。

平陵县的主道两旁摆满了各色花卉,以红纱相连,一条锦绣道路将刘家府邸与宋家连通,路上有人舞龙弄狮,几个粉衣侍女沿街撒花抛钱,孩童往来捡起,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平陵县政通人和,又有观潮书院在此,在此做父母官,最好出政绩,因而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丞,在大晋诸县府一级的官场之中,却是实在的香饽饽。

如现在这刘县丞便是自长安而来,听说本家颇有势力,只在平陵县呆满了任期,回到长安,自有人人艳羡的好差事等着他。

宋家长女自幼前往长安,如今据说已是风生水起,在那座深不可测的城池之中也是有名的人物,连带着宋家之人也眼光甚高,也多亏刘公子背景不俗,否则这桩婚事还不一定能成。

能有现下如此排场,除了刘父作为县丞的面子,更多的反而是宋家人出力操持,便是想让平陵县的人都瞧瞧他宋家的声势!

耳听着隐约传来的锣鼓声,苏异倒没急着出门,赶上婚宴即可,去早了只怕麻烦更多。

他专程从房里取了一副老师送于他的字,其上是个正楷写就的“永”字,是他早年练字时老师给他临摹所用。

其余字帖,老师也送与他不少,勉励祝福,尽皆有之,不过其中委实没有如‘百年好合’之类的,他思来想去,还是选了这幅,寓意永结同心。

这字中才气隐显,浩然深藏,有平心静气的妙用,大儒手书自然不凡,其珍贵程度不言而喻。

他将此字提前裱好,又让小鱼寻了个精致盒子。

不论原因如何,观礼送礼,总不能太过吝啬。

眼看时候差不多,苏异便喊小鱼准备出门。

当他转动轮椅出来后,就看到门外不只是小鱼,顾意也在一旁俏生生的站着。

“顾姑娘,有什么事么。”苏异问道。

顾意俏脸上带着有些促狭的笑容,走到他跟前,一只手撑在他的椅背上,压下身子直视苏异道:“你不是要去婚宴么,带我一个如何。”

此刻苏异仿佛被她摁在椅子上,有些不太自在,偏移过眼眸才道:“顾姑娘你喜欢去这种婚宴?”

顾意与这对主仆相处之时大方活泼,虽是巡天司之人,但喜爱婚宴热闹也不无可能。

谁知她摇了摇头,有些厌弃道:“喜欢什么,官员子嗣与富家小姐成婚,来往都是些奉承讨好,或是利益相关的人,背后不知牵扯多少人情,错综复杂,满嘴的假意客气费心计较,这种婚宴最无聊了。”

“那你...”

“去给你撑场子啊!”顾意理所应当的说着,直起身子往后退了两步:“小鱼说这宋家小姐算是你以往的红颜知己,如今嫁做人妇,你心里指不定如何伤心,这还只是小事,就怕有人嚼舌根,说些不中听的话羞辱你。”

“我俩昨日里想了想,叫你讨个便宜,我陪你走一趟,把场面撑的足足的,叫他们知道你心中早已放下那宋语兰。”

苏异闻言扶额,悄悄瞪了小鱼一眼,这等无聊的琢磨定是她撺掇的,苦笑道:“顾姑娘,不必如此的。”

顾意狭长眼眸之上的柳眉轻挑:“怎么,是我不够好看,堵不住他们的嘴?”

她今日不知从哪寻了件大红外衫,腰间用一根束带绑住,纯白里衣,黑发披肩,将本就雪白的皮肤映的更加娇嫩。

脸上带着有几分自傲的笑容,顾意从不爱与人攀比容貌,但若真比起来,她自信不输这世间所有美人!

娇俏与肆意并存,绝美之上又添颜色。

面对这样的顾意,苏异就算想违心说假话都做不到,不能也是不敢。

只能陪笑道:“姑娘自然是好看的,只是今日他人成婚,顾姑娘去了只怕会喧宾夺主,反而不好。”

“况且是小鱼这丫头胡言,我和宋姑娘久不来往,对她成婚并无许多想法。”

“至于他人言语,我只当清风过耳,刘县丞自长安来,家世显赫,在场青年才俊不知多少,若是你去了,只怕我才会成了众矢之的。”

顾意看他如此坚持,脸上带着几分不情愿,有些闷闷的问道:“那长安来的县丞,叫什么?”

她与苏异小鱼二人这般私下胡闹不打紧,若真是长安故人,将什么风言风语带回了长安,不论是对自己还是苏异,都将是不小的麻烦!

“听说是叫刘元德。”小鱼接话道。

顾意闻言点点头,刘姓乃是国姓,皇室子弟再怎么不堪,大约也不会来平陵县供职,虽然吏治清明,易得功绩,但在一位能上达天听的大儒眼皮子底下做官,总是有些不痛快。

长安城中刘姓高官也有不少,不知是哪家的,想来不是什么出色子弟,所以才没听过。

又听得小鱼继续道:“听说那宋家主本就眼睛长在头顶上,惯会看不起人,宋语兰的姐姐也在长安,还有好大的名声,如今她也算嫁入长安,宋家主还不把眼睛放在房梁上!”

县中盛传,是宋家主在苏异落难后不许宋语兰与他来往的,小鱼虽对宋语兰多有微词,但对这宋家主意见更大。

“长安城的好大名声?有多大?”顾意打理着额间的些许碎发问道。

小鱼摇头:“不清楚,都是宋家人传出来的消息,我便只知道她叫宋听竹,少爷应该与她相识。”

苏异颔首,想起了小时候那个常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片子,只从那时看,在他才学显露之前,她可比她那个同胞妹妹要与自己亲近的多。

只是后来她去往了京城,便再没了联系,当年也不知她是被哪位贵人带走,这丫头最厌读书,也不知如今在做些什么。

“宋听竹?”顾意微微眯起眼眸,神色间略微认真了些:“监察司,宋菩提!”

她后一句声音极小,苏异二人没有听清。

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尖利的鸣叫,一只雪白鸟兽于三人上空盘旋。

顾意见状笑道:“巧了,我过会儿也有些事要出去一趟,那便听你的,不去了。”

说着从身上取出一个火折一样的事物,递给小鱼道:“若是你家少爷遇见了麻烦,便将此物的盖子取下,对准天空。”

小鱼接过应下。

苏异瞧见那鸟兽,便猜测应是她巡天司内的同僚来了,温声道:“还回来么?”

略微一怔,顾意轻笑一声:“估摸要到夜里了。”

“那我让小鱼给你备好饭菜。”

“好,我先回房准备些东西。”

少女言毕转身走去,秋意渐浓,有落叶随风飘下,其中那一袭红衣的背影如流火般耀眼。

苏异望着顾意离去的方向,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小鱼,走了。”

小鱼走近扶住轮椅,一边往门外推,一边有些难过的问道:“少爷,顾姑娘是不是要走了。”

“你多心了,她不走。”

起码今日不走,苏异在心中自语。

小丫头只知少爷不会骗她,登时欢喜了起来,在苏异耳边喋喋不休。

...

路上有鲜花红纱引导,县丞大人的府邸并不难找。

等小鱼推着苏异到了刘府大门时,大多宾客都已入内,门外除了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只有几位宾客仍在相互攀谈,依次进入。

站于门口迎接的是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身披红袍喜服,油头粉面,带了几分阴柔,手上带着一枚碧玉扳指,此时满脸喜色,正不住的与入府的众人打着招呼,应是新郎官。

另一人,则是韩薪铭。

独坐轮椅的苏异在人群中委实有些明显,韩薪铭一眼便看到了他,当即面色一喜,撇下身旁与他寒暄之人大步迎了上来。

“苏兄,几日不见,韩某对你想念的紧啊。”

他故意大声喊出,周围百姓尽皆踮起脚尖往这边看来,毕竟苏异与新娘宋语兰的种种传闻,这些日子可是传遍了大街小巷。

苏异瞧着他虚伪的模样,知道他并无什么好心,待他走近,笑道:“你上次见我,所说之话与今日差不多,然后便要借我诗文压服我,今日打算如何?”

韩薪铭装出来的虚假笑容猛然一滞,随即缓缓收敛,目露寒光:“定不叫苏兄失望!”

新郎官也听到了韩薪铭先前的叫喊,与身边人告罪一声后走至韩薪铭身侧,拱手对苏异道:“在下刘玉泽,曾拜读过苏兄诗文,今日苏兄能来,在下深感荣幸。”

韩薪铭在一旁道:“何止如此,苏兄与夫人曾经可是至交好友,对夫人多有照顾!”

他在‘至交好友’与‘照顾’两词上语气加重,摆明了是想要两人生出嫌隙。

谁知那刘公子脸上笑意不见丝毫改变,反而更为热情道:“我也曾听语兰说过,如此说来,咱们天生便有缘分,日后还要多多来往。”

见他言辞恳切,不仅是韩薪铭,连苏异都甚是诧异,这刘公子的反应实在出人意料,要么便是他天生大气,不爱无故妒忌,要么便是他心思深沉。

“劳烦刘兄了。”伸手不打笑脸人,苏异也客气回应。

从怀中取出先前备好的礼物便要递给刘玉泽,谁知被他将手掌按回,笑道:“还未入席,哪有先收礼的说法,苏兄先随韩兄入内,我还要迎客,稍后再与苏兄畅谈!”

韩薪铭皮笑肉不笑的道:“请吧,苏兄。”

苏异与刘玉泽告别,跟着韩薪铭一同入府,好在侧门并无门槛,少了些麻烦。

韩薪铭走在苏异身旁,看向他手中锦盒,带有几分讽刺道:“不知苏兄准备了何等礼物?”

“与你无关。”苏异冷淡道。

“苏兄说的有理。”韩薪铭冷笑:“只是一会儿府内唱礼之时,可不要丢了脸面。”

苏异不理他,大儒手书,总不会算太差。

见他不语,韩薪铭也没再说些什么,府内丫鬟下人四处奔走,路上也有宾客三两闲谈,不一会儿便来到一处极为开阔的院落之中。

院内东侧有一座三层临墙小楼,红纱绕树,处处都贴满了大红的喜字,三二十张圆桌错落摆放,不少已坐满了宾客,互相问候寒暄,显得有些嘈杂。

韩薪铭一路将他引至最近那小楼的一张桌旁,桌子上首,有个身穿黑衣的年轻男子正在自斟自饮,模样周正,只是眼神间透出些许阴郁,身侧还放了一把乌鞘长刀。

比了个‘请’的手势,韩薪铭道:“苏兄,刘公子特意嘱咐我,将你安置的靠前些,我也在此桌,你可别推辞。”

不等苏异回应,那独自斟饮的黑衣男子却突然发难:“韩薪铭,你也算现下观潮书院的魁首,坐便坐了,只当给书院面子,他是什么东西,也配与我同坐?”

韩薪铭似乎极为忌惮这男子,闻言连忙朝他拱手道:“林大人见谅,这都是刘公子的意思。”

这位林大人却丝毫不给面子道:“那又怎么样,刘玉泽只是好运攀上了执名候小侯爷,他的意思在我这里还没那么重要。”

韩薪铭上前两步,弯腰在林大人耳边连声道:“确实确实,执名候乃是军方王侯,大人位属六部之外,自然无需在意。”

林大人面露得意之色,他身份官职自然万万不能与一位掌兵的实权王侯相较,不过他所属之地非比寻常,只是候府公子的一个名头,又不是本人前来,倒不至于他处处退让。

随后便听得韩薪铭继续道:“不过他娶的毕竟是那位大人的亲妹,况且大人,这人是苏异!”

林大人闻言却是神色一变,有几分审视的上下打量了苏异一番:“你就是苏异?”

知晓他身份不凡,苏异不卑不亢道:“正是。”

“那你可认识宋听竹?”

苏异微楞,今日是第二次听到这名字了,这人恐怕来自长安。

“自然。”

林大人笑容玩味:“长安尽知,大儒赵春平近日来在城中四处访友奔波,虽不知具体,但城中都在传,是为了他那个已经废掉的弟子,听说已为他找到了恢复的法子,只怕不日便要将其接往长安,说的是你么。”

儒家大儒,何等的身份地位,他老师在朝中门生故吏不知多少,便是当朝一品,天潢贵胄见了也要称一句先生,如今却为他的事如此奔波,自己委实是不孝的很!

点头承认之时,苏异也在心中不停暗骂自己。

“是你便好。”林大人身上陡然涌出一种莫名的晦涩力量,无形无质的压力笼罩苏异周身:“长安城,你不许去!”

他冷声下令,不容反抗!

...元神之力?

感受着身上无比熟悉的压力,苏异面色古怪,看来这人便是韩薪铭的底气所在,不像是共同预谋,倒像是各取所需。

这位初次见面的林大人似乎并不希望自己去往长安,听着话音应是与宋听竹有关。

只是不管是老师为自己的辛苦奔波,还是自己曾答应顾意的定会去长安,都是无法按他所说了。

韩薪铭莫非没与他说过自己的状况么,若是用气血才气之类强压自己,现下倒是难以抵抗,不过想以元神慑服自己…

苏异心中暗笑,悄然间解开困于元神之上的束缚。

霎时间,汹涌澎湃的如潮的元神之力…

沛然涌出!

“长安城,我非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