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请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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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贪妖术

在顾意和苏异的商议中,有一点最重要的共识,那就是有关小侯爷监鸣和刘玉泽之间的关系,绝对不能被公之于众。

苏异推测出这件事,更主要的作用是给顾意或者说巡天司一个反应的时间,能将所有可以证明此事的证据销毁或者隐匿。

毕竟此事若是放在有心人手中,足够引起大晋北方边境的动荡,那般后果太过严重。

而在压下此事的前提之下再来看此案,便似乎如那供奉老者所说的一般,是一桩纯粹的妖邪为报复执名侯而做下的案子。

即便是手段诡秘一些,但谁又能知道那帮畜生是不是又寻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害人法门?

照理来说,从那道妖术出现开始,如果只是为了给执名侯一个交代,只需要个有分量足够的人站出来说一句,那此案便算是结束了。

但偏偏遇到了苏异,或者说刘玉泽与小侯爷不走运,碰巧选中了宋语兰作为新娘,将苏异也牵扯进去。

他曾久卧床榻,病痛缠身,如今好不容易看见了些许痊愈的希望,本该更为惜命一些,按理来说刘府发生的这类险事,苏异是万万不会主动参与其中的。

之所以随林常彦一同前来这后院,更多的是不大信任这位对自己含有莫名恶意的林大人,怕他借助刘府遭遇意外之时,在暗中给自己使些手段,倒不如跟着他,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算安心一些。

只是在听到执名侯小侯爷惨死的消息之后,知道无法逃避才有心想着能尽量帮忙。

可就在看到小侯爷尸身的一瞬间,苏异改变了想法。

相同的死状,相同的痕迹,仿佛两年前那个可怕的夜又重新将他笼罩。

所以他不能接受‘妖邪报复’这种理由。

因此他在屋内向顾意解释了许久,甚至央求于顾意,也一定要剖解小侯爷的尸身。

他要的不只是给执名侯一个交代,而是凶手!

好在顾意终于答应帮他,并且知道他绝对无法抗下如此之大的压力,将剖解尸身之事全然榄在自己身上。

不过毕竟他与顾意在房中单独相谈许久,出了房间后顾意便提出了那等要求,要说与他全无关系,自然是无人相信。

因此不管是刘玉泽还是那供奉老者,在说服不了顾意之后,看苏异的眼神中都带上了些许的不善。

苏异让小鱼将自己推至刘玉泽面前,装作没看出他眼中的怒意,拱拱手道:“刘兄,我身子向来不大好,折腾了这许久,府中可有空余的屋子,能让我歇息片刻么。”

刘玉泽先前对他的友善多是带了些利用的成分,此刻小侯爷已死自然不必在装的那么热情。

只是出于涵养,倒也没有全然失了礼数,盯了苏异一会儿,有些不冷不淡道:“苏兄不必客气,我差下人带你去。”

他对着院外喊了声‘贵喜’,就见在席间唱礼那小厮快步走到他面前。

“带苏公子去邻院休息。”刘玉泽甩手朝苏异这边比划了一下,显得有几分无礼。

苏异并不在乎,对着刘玉泽道了声谢。

看向身侧不远处有些疑惑的顾意,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并没有多说什么。

顾意心知他可能是有别的事情要做,此地人多,便没有上前去问。

出房间之前,苏异特意交代她,这半个时辰里最好要在院内守着,不要离开半步。

名为贵喜的小厮倒是极有礼貌,恭敬的朝苏异拜了一下:“苏公子,您这边请。”

出了院落,贵喜引着苏异和小鱼便往东行去,脸上带着几分悲怯,步子走的很急。

走了几步后,苏异察觉到小鱼为了能跟上贵喜已经带上了几分喘息,便将他喊住:“这位小兄弟,我身有不便,我家丫头要推着我,她力小,还请小兄弟慢些。”

贵喜闻言停下,转身赶到苏异面前,带着几分歉意道:“当不起公子如此称呼,公子唤我贵喜便好,府里出了大事,小人受了刘家大恩,只想着尽快送了公子便能回去帮些忙,请公子不要怪罪。”

看他脸上的焦急神色不似作伪,苏异劝道:“你如此忠心主家,我怎么会怪罪,不过院子里此刻有不少人手,你不用担心。”

贵喜脸上苦相犹在,对苏异道:“不满公子,这府中的大小事物都是我和贵福一起打理安排的,我先前听说要将小侯爷给搬...请出院里,这过程有一点闪失我刘府都担待不起,不看着总是不安心。”

“贵福是?”

“是我兄弟,昨夜便是他在小侯爷院外守着,此刻还被平陵的军卒看着,不能随意走动。

我们从小就被夫人的母家收养,都是夫人给起的名字,夫人嫁到了刘府,我们也便跟着过来了。”

小鱼听他这么说不由扑哧笑了一声,心道陪嫁的丫鬟听得多了,倒是少见配嫁下人。

苏异知她心中所想,扭头瞪了她一眼,像是给小鱼解释又想宽慰贵喜道:“寻常有些钱财的小家小族,便只配一两个陪嫁丫鬟,甚至孤身出嫁的都有。”

“但大家族的小姐,从小习惯了府内的丫鬟下人,若是出嫁,府中便不只是陪嫁丫鬟,还要带上信得过的下人。这证明刘夫人确实看重你们,况且你们来到刘府也能得到少爷老爷的信任,还成了主事的,足见能力出众。”

贵喜脸上的急色未见消失,飞快的回应道:“当不得公子如此称赞,只是老爷少爷不嫌弃,混口饭吃。”

“那院子里除了你家老爷少爷,还有监察司和巡天司的大人看着,不会出什么岔子,你放宽些心。”苏异见他如此,便又安慰了两句。

贵喜闻言面色才恢复平常模样,躬了躬身子对苏异道:“那我便放心了,府上将这些杂事都交给了我兄弟二人,养成了这操心的性子,怠慢了公子。”

苏异摆摆手说了句不妨事,贵喜提出自己替小鱼推他一会儿,被小鱼拒绝后也不尴尬,只在带路时放慢了脚步。

走了片刻便来到一处厢房前,虽远没有小侯爷住的那间宽敞,不过也是一处不错的住所。

贵喜道:“这房子是府内的客房,要我陪公子进去么。”

苏异客气道:“不必了,只是歇歇脚,你去忙便是,我稍歇一会儿便原路回去,不会乱闯。”

贵喜朝他道了声谢,转身便顺着来路走回。

目光有些深邃的看着贵喜离开的背影,苏异自己将轮椅转过,对小鱼道:“我方才想起有件事忘了跟顾姑娘说,你帮我去跟她说一声。”

小鱼看他神色,心领神会的低下脑袋。

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后,苏异问道:“记清楚了么。”

小鱼点点头,苏异又嘱咐道:“我自己进去就好,你一会儿不必来接,我独自应该能回去。”

“少爷,你的身子...”

从那院落到这间厢房的距离虽不算远,但若是滚着轮椅走一趟还是要费不少力气,苏异身子本来就弱,忽然这么说让小鱼有些不放心。

苏异安慰道:“不妨事的,若是那边准备都妥当了,我还没去的话,你便来接我。”

小鱼这才点了点头,房门处有台阶,好在两侧还留着不算陡峭的斜坡,小鱼将他推至门前,便小跑着回去找顾意了。

...

苏异进到房内,将房门合上。

房里布置整洁,桌椅板凳茶几床榻都是齐全的,作为客房已然够用。

不过苏异却用不上这些,今日虽确实有些劳累,但他专程对正对他心生不满的刘玉泽提出这有些无理的要求,可不是真的为了休息。

来到房中那张被擦拭得干净的木桌旁,苏异从袖口中抽出一张纸来,放在桌上铺开。

永镇!

上为墨书,下为血书,永字中正平直,镇字更显意气,字见隐约有一股诡异的黑气游走。

苏异先前以他老师赵春平的‘永’字为基,续写一字成了这永镇帖,将那道诡异妖术封印。

林常彦本有心夺下,却被赶来的顾意阻止,苏异也就趁着众人都被顾意身份所慑之时,偷偷将这幅字放进了袖口之中。

有此命案在,这原本作为新婚贺礼的字帖刘家也无心再收。

其他人由于顾意的缘故也没胆子向他讨要。

至于顾意,除非这字帖中封印的便是妖龙墨泉的本尊,否则只是一道妖术,她还真没什么兴趣。

且因为有身为巡查使的她在场佐证,这份原本可以作为证据之一的字帖也便显得有些无足轻重了。

如此一来,这字帖一时之间便仿佛被人遗忘了一般。

但对苏异而言,这份字帖却从来都不只是作为一份证据而存在,更重要的是其中的妖术!

他曾在相救顾意那晚,左眼无意中吸收过一道比字帖中所封印的要弱得多的妖术。

而在顾意将那脱胎于巡天司中内景桩的剑桩传于他,让他有望踏入武夫修行之后,那道妖术在他双目的奇异转换之下,足足为他省下月余的修行功夫,令武道天资堪称决定的顾意都大为惊诧。

当前封印于这幅字帖之中的妖术,比当初那道强了岂止数倍,若是能再现那日之事,只怕须臾之间苏异便能踏入一品武夫境界!

虽然顾意曾说他如今的元神强度应当不下于八品武夫,若想使肉身完全承载住元神的压迫,武道境界当不弱于她才好。

但同样强大的元神,以一品武夫境界承载,与以普通人的躯体承载,总归是有些不一样的,至少能消除他因使用秘法而造成的下肢气血不足的问题,行走站立对他而言应该不会再吃力。

即是如此,倒不如物尽其用。

苏异想着便将手轻轻抚在‘永镇’二字之上,两字之上都泛起莹莹白光,似在回应他这半个主人的抚摸。

与此同时,字内的黑气也渐渐起了翻腾,苏异隐约感到指腹之上产生了一股极轻微的吸力,似要将内里鲜血吸走。

左眼之中一道血色链条陡然浮现而出,如往常一般捆缚着其后的画卷。

“有老师的大儒墨宝相助,若是小心点应该无碍。”

对于自己的眼睛,苏异此刻也不敢说便全然了解。

要将字帖中妖术放出,再以眼中浩然正气重新镇压,其中仍有不少的变故。

苏异先前并非没想过找顾意帮。

他想将这封印毁掉释放妖术,再以妖术引动眼中诸圣异象,凭着随诸圣画卷涌出的浩然正气来慑服妖术。

若有顾意这位六品境界的武夫在旁看护自然更保险些。

但思来想去,他终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先前林常彦在他以‘永镇帖’封印妖术之后突然发难,说他所用的手段不似正道,其中虽然有韩薪铭的挑唆,但苏异也不得不承认,林常彦的话不全是错的。

相比于这道妖术而言,眼中锁有诸圣画卷,还能凭将妖术转化为武道修行的养分的他,但以手段来论,也不见得要光彩出多少。

顾意见过这双眼睛的部分异常,但并不知其中全貌,苏与顾意一样,觉得这双眼睛之后还会有别的变化,只是两者担心的事却是不大相同。

顾意担心的是这双眼睛再次将苏异有些转机的身子拖垮,生出别的变故,此生痊愈无望。

而作为其持有者,苏异更为清楚自己这双眼睛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如今看来对他而言大体上是好的,苏异只是怕它变得越来越邪性...

只是略微忧虑了一瞬,苏异便回了神,明日忧愁自有明日愁,还是要放眼当下。

“今日确实有些倒霉,本就气血弱,偏偏还得放好几次血。”

将目光放回纸上,苏异暗自想着,将手指收回放至牙间咬破。

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亵渎恩师的作品,便将那将要滴下鲜血手指放在了字帖的下方。

他翻转手指,拇指略微用力挤压,几滴鲜血落在哪‘镇’字之上。

儒家凡以字画书文作为手段,除了本身的儒家修为之外,也要看所写所画内容自身所带的意境。

如这幅‘永镇帖’,随说其中力量大多的来自赵春平写的那个‘永’字,苏异所填的‘镇’字更多的作用是破除韩薪铭所用的压胜墨,但也为这幅字帖完善了意境,更偏向镇压之效,才能如此的收服那道妖术,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苏异以血滴在这镇字之上,便是将这字给毁了,永镇意境不圆满,自然难以镇压妖气,字上浩然正气消散大半,那黑气妖术已要翻出纸面。

原本破坏一副儒家手段的墨宝不该是如此简单的事,但苏异作为这幅字帖的书写者之一,他的鲜血又是这镇字的本墨,也便轻松不少。

呼吸之间,那妖术便冲出纸面,似乎难忍这被囚之苦,刚一出来便剧作一团,呼啸着向苏异冲来。

可它毕竟只是一道术法,虽作为手段显得极为诡异,似有灵智,却并非真的便如生灵般会思考、

镇字虽毁,永字还在,只是受到牵连,字上浩然正气消散许多。

但依旧要比韩薪铭先前取出的那副拓帖强了许多,参与的浩然正气化作一条雪白绳索死死捆在妖术之上。

妖术上下翻涌,浩然绳索被其不断拉扯,眼看这挣脱只是早晚的事

好在,苏异本就不需要多久的时间。

眼中浓郁的白光在妖术的挑衅之下再也无法抑制,将困在其外的血色链条骤然崩碎。

此时房内无人,苏异不需要再压制异象。

眸中画卷随血色链崩碎而展开。

日月山河在他眼中轮换。

苏异端坐的身侧突然多了许多隐约的人影。

诸圣在侧,浩然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