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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看红衣

顾意不愿打断苏异的思绪,但他的猜测实在有些过于荒诞了。

刘县丞虽说在长安算不上什么,但在这平陵县却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只要到了一定的日子便要成婚,还不论新娘是谁,他独子的婚事怎么可能如此草率。

“你这猜测,也太过离谱了一些。”顾意无奈。

她很愿意信任苏异,自己的大多天赋都在武道之上,不论是官场人情还是查案追凶都不是她所擅长的。

在她眼中,苏异虽说被元神压制的修为全无,但他当年身为儒家最有天赋的学子,论及聪慧才智定然是要在自己之上的。

苏异说要试试看能否侦破此案,她也愿意相信。

先前的种种猜测,虽然并无什么明显的证据支撑,但起码合乎逻辑,顾意心中是有几分认同的。

可是现在,即便是她也忍不住有些怀疑苏异的猜测是否还是正确的了。

苏异并没有在意她的反应,相比与他的其他猜测,只是有关刘玉泽娶亲一事,委实算不上什么离谱。

“顾姑娘,在老宅里我记得曾与你说过,刘家颇有些来头,应当是长安中某个大家族的子弟。”

顾意点点头,她眼光甚高,并不了解什么刘家,但刘玉泽父子能攀上执名侯之子,这传言应当是不假。

“那这大婚为何要在平陵?”

顾意道:“他爹是平陵的父母官,自然要在平陵。”

苏异分辩道:“就算刘县丞乃是此地县丞,告假回长安几日,为儿子操持大婚还是能做到的吧。”

“自然可以,但并非必须。”

顾意心道他不懂官场中一些不成文的潜规则,才有这样的误会,接着解释道:“长安中的子弟若是外出做官,其中还分了好些状况,如刘县丞这般作为一方父母官的,家中若有丧事一般都在本地操办,不把晦气带回本家。”

“若是家中有喜,就还要看这人在家中的地位,若是地位不高的与丧事一样只能在本地操持,若是家中地位高些,便会先在为官的本地操持一场,再回长安由族老见证下再操持一场,你明白么?”

苏异想了想,暗道这大家子弟也不容易,出来做官看的风光无限,实际里连丧喜这种人生大事都不能完全做主。

双手交叉握拳放于最前片刻,“顾姑娘,我明白了。”

顾意有些欣慰的笑笑,苏异只是不懂这些弯弯绕,推测走向了岔路也情有可原,此刻明白过来便好。

才想着,就听苏异笃定道:“如此看来,我的推测更是无误了。”

顾意怔住,有些恼怒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明白我说什么!”

苏异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宽慰道:“顾姑娘说的我自然都明白了,但你懂得长安官场的规矩,却不懂我平陵本地的人心。”

“怎么说?”顾意走至他面前,摆出一副凶巴巴的表情,大有你给不出个解释我就让你好看的模样。

“你觉得刘县丞算是长安刘家中的出色弟子么?”苏异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

“那个刘元德?算不上吧,我在长安并未听过他的名号。”顾意理所当然道。

“顾姑娘,你眼光太高了。”苏异先略带感叹的说了一句,虽后继续道:“咱们之前虽说都互有隐瞒,但听弦知音,除了顾姑娘你本身巡查使的身份之外,我也能感觉出你出身来历的不凡。”

“别的不说,执名侯之子身死,不论刘县丞父子还是林常彦都极为恐慌,你虽然也会在意,但更多的是在意案件本身,或是说我能否凭此进入巡天司。”

“至于执名侯的怒火,似乎对你来说并不算什么,这等来历,不该说不凡,简直有些恐怖了。”

苏异有些苦笑,以顾意的反应,若非皇姓为刘姓,她就算跟苏异说自己其实是一位公主,苏异也信。

顾意没有反驳,而是轻啐了下:“谁在意你了。”

不知该如何接她这话,苏异硬生生转了话题道:“说回刘县丞,平陵毕竟有我老师所建的观潮书院在此,作为下放为官之地,即便在整个大晋也是数得着的好地方,若是没有家中相助,刘县丞也来不到此地做父母官。”

“况且他家又与执名侯之子私交不错,所以你虽没听过他,也只是你眼光太高,他在刘家之内地位不会太低。”

顾意点头,算是认同了他这番话。

苏异继续道:“所以依照姑娘先前所说,刘县丞既然在刘家地位不低,那按常理来说,刘玉泽该在平陵举行一次大婚,再回长安刘家举行一次,但刘家没有这么做。”

“你怎么知道?”顾意心想刘县丞父子要回长安再举行一场婚礼,难道还会告诉苏异么?

“这就是我之前说的你不懂平陵的人心了。”苏异笑道:“刘县丞父子自然不会告诉我,但宋家会。”

顾意奇道:“新娘的本家?宋听竹的父母?”

她不认识宋语兰,对宋听竹更为在意一些。

“没错,整个平陵都知道,宋家之人对身份脸面极为看重。”

顾意调侃道:“就是爱慕虚荣而已,要不然你出事以后,人家也不会让女儿那么快跟你划清界限。”

她清楚苏异不在乎,就以他那种老好人的性子,说不好巴不得当时宋语兰跟他划清界限。

这话怎么回答都是不对的,苏异干脆不答,接着道:“所以,如果有两场婚宴,就算刘家父子不宣扬去长安举办婚宴一事,宋家也一定会宣扬的整个县丞尽知。”

“但宋家没有这么做,只是尽可能的在平陵本地摆阔,而且若在长安也有一场婚宴,小侯爷何必不远万里来此?所以我断定刘家只有这一场婚宴。”

“这又能说明什么?”顾意仍旧不解。

“刘县丞父子就算背靠刘家,但总归是要回到长安的,能靠一场婚宴在长安积攒下人脉,不好么?为什么有一个更好的选择,但他们却不做呢?”

“而且在场之中似乎并无哪个人是来自长安刘家的,既然地位不低,起码刘家之中该有几人与他交好,来参加婚宴的才是。”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刘家父子受到了某种外界的压力,要么他们根本不在乎这场婚宴,甚至不需要长安刘家的人参与,不需要靠婚宴来积攒人脉!”

顾意看他笃定,不由问道:“那你觉得是那种?”

苏异盯着小侯爷手指之上的那枚红玉戒指,思虑片刻后道:“大约是兼而有之吧。”

没等顾意提问,苏异就抢先说道:“顾姑娘,说了这么多,到底还是我的推测,或许我们应该询问一些与此案相关的人。”

闻言顾意反而松了一口气,他这样凭空猜想的推测总给顾意一种不靠谱的感觉。

在她看来既然是查案,那自然是要先看尸体与现场,再提审相关之人,苏异这种先推测不相关之事的举动,有些多此一举了。

这案件虽然发生在刘玉泽婚宴时,但两件事的关联性看起来并不算大,此前她一直有心提醒苏异,但又怕打击他,便一直等他说完。

此刻见他终于想起来询问相关之人,有些欣慰的回应道:“刘府的仆从,刘家父子,还有那供奉老者,你打算先问谁?”

见她这般姿态,苏异倒觉得有些好笑,他先前推测早在心中大致有了轮廓,对顾意说出来一则为了理清思绪,二则是将细微之处与顾意讲清楚,免得她听到自己最终的推测时难以接受。

苏异斟酌片刻道:“都不要,我想见见新娘,宋语兰!”

......

顾意出了屋门,告知刘县丞父子自己想见见宋语兰。

刘家父子虽然疑惑,但在这等关头也只能相信这位巡天司的大人了,顾不上什么礼数未完,急忙遣下人去唤宋语兰前来。

回到屋中,见苏异已经滚动轮椅出了那件间卧房,来到正厅中的桌旁,还时不时的看看四周。

“怎么?迫不及待的出来等着见人家?”

顾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之这句不算善意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苏异解释道:“顾姑娘说笑了,那间屋子不适合与人问话。”

顾意白他一眼,拉过身边的椅子坐在他身侧,看了看桌上的几只酒壶与两个酒杯道:“这监鸣还挺能喝的。”

“是么?”苏异不置可否,“两个人喝这些的话,不算多。”

顾意觉得有理,便不再说什么。

反倒是苏异似乎有什么想说的,提醒道:“顾姑娘,你没什么想问的?”

“没有,这有两个杯子,两个人喝这些确实不多。”顾意理所当然道。

“顾姑娘,冒昧的问一句,那校尉没与你说那几个刘府下人的供词么。”

顾意道:“方才出去,他确实拉着我说了半晌,不过其中没什么异常吧。”

见苏异问她,顾意原本笃定的语气逐渐变得有些不确定。

“有问题的,最后一个留在院门处的小厮撒谎了。”

“怎么说?”

苏异指了指桌面,“按照他们所说,那青楼女子只来了一炷香的时间,这么许多酒,除非两人进屋后便你一杯我一杯的喝酒,否则定是喝不完的。”

“而且据小厮说,时那青楼女子走后小侯爷才要的酒,你说他是和谁喝的呢?”

“监鸣死前见过其他人?”顾意猛地一惊,想起他先前所说此案不全是妖邪出手,也有人祸夹杂其中,而若是这样找到这个人说不定就可以找到妖龙墨泉!

迫不及待的问道:“是谁!?”

苏异也不卖关子,很果断的道:“刘县丞,或是刘玉泽。”

能被用来为府中贵客守门的必然是刘家父子的心腹,而在校尉来审问之前,也只有刘家父子有时间和能力提前左右下人们的证言。

顾意豁然起身,“我这就去拿了他们。”

苏异忙拉住她劝慰:“顾姑娘,你不要急,刘家父子确有嫌疑,但如今案件未清,还是不要妄下结论,再者他二人又不会跑。”

紧接着又道:“而且我笃定那妖龙墨泉也没有跑,就在刘府之内。”

刘家父子确实不会,也没机会跑掉,但他是如何确定墨泉也在刘府之内?

面对顾意充满疑问的眼神,苏异解释道:“一个从内被栓住的房间,一个突然暴毙的侯爵之子,来往宾客众多,每个人都不能被排除嫌疑,还有前些日子被他重伤的你,以及监察司的人。”

“这个局着实有点复杂,若真是妖龙墨泉做的,他应当很希望看到最终的结局,所以我换位想了想,如果我是他,此刻应该正在刘府的某个角落,盯着府内众人的表情反应,暗暗自得吧。”

顾意想了片刻,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便重新坐下。

两人约莫等了一炷香的功夫,门外才传来轻微的叩门声。

紧接着一个有些柔弱的女声从门外传来:“民女宋语兰求见。”

顾意看了看苏异,见他表情一切如常,喊了声进来。

门扉被缓缓推开,身姿婀娜的女子款款走来。

许是得了府里的交代,本该披在身上的喜袍已被褪下,只是披了件大红色的寻常衣裳,想必是府里事先没有准备,这已经是她能找见最素净的衣服了。

顾意抬眼望去,这女子鹅蛋脸庞,琼鼻小嘴,眼睛明亮动人,还透着几分怯意,一副柔弱害怕的模样,倒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姿态。

大概是要准备成婚的缘故,脸上被施了不少脂粉,在顾意看来并未给她填色多少,反而有些累赘。

宋语兰进到屋中,将门重新合上,往前走了两部才敢抬头,想偷偷看看那巡天司的大人是何等摸样。

只是这一抬头便对上了两双截然不同的眼眸。

一双来自一个极美的红衣女子,眼眸狭长带着几分好奇与探究,宋语兰对自己的容貌向来自信,只是见那女子与自己同穿红衣,竟有几分自惭形秽。

另一双则是她曾无比熟悉,只是原来的宠溺与爱恋,如今只剩下疏离。

“苏异...”她如同呓语一般轻轻喊着,眼眶瞬间便有些模糊。

明明此前已经知道他来到刘府中,明明已经在心中演练过数次,该怎么在席间与他敬酒时不失礼仪,可是骤然相见,她还是没能忍住。

“宋…刘夫人,许久不见。”

苏异礼貌的回应,他只当宋语兰是故人,倒是没生出那许多感慨。

宋家当时确实给了宋语兰很大的阻力,但自己最低谷之时宋语兰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也是清晰可见的。

谁人不希望自己未来的夫婿是天纵之才,谁又希望自己的夫婿是废人一个?

这是人之常情,苏异不怪她,不过是无缘而已。

只是如今再见,也不需过多缅怀过往,多是些梦幻泡影,想象之中的美好,不必为此停留回头。

“婚礼未行,我还不是刘夫人。”宋语兰看见他极为客气的回应,似是也猛然清醒了过来,先带着几分不甘的纠正一句,然后轻声问道:“你还好么?”

“还可以的,多谢宋姑娘关心。”

苏异从善如流,宋姑娘也好,刘夫人也罢,不论怎么称呼他都没有多余想法。

“你能来,我很欢喜,但又有点难过。”宋语兰语气复杂道。

苏异劝慰道:“姑娘大喜,不该为往事难过。”

“我看你好了许多,若是你能彻底好了,我愿意...”

“宋姑娘。”苏异立刻出声打断:“两者无关,前者姑娘不需问,后者姑娘不可想。”

宋语兰怔住,正要说什么,就见一直在两人之间的女子猛地拍了下桌子,起身走到二人中间。

“只顾着叙家常,这案子还查不查了!”

苏异看向她的目光带着几分讨好与歉意。

那女子白了他一眼,苏异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

屋内两个红衣女子,一个明媚如春,一个黯然失色。

苏异自己都没察觉,两者尽在眼前时,他眼中却只放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