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崩,我为天下定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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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筹备

“与诸位认识一下,我乃武贲郎将张峻,是此次谋划的主官。诸位都坐吧!”

一间营帐内,李昭与另外五名隋军将校一并向这位自称“张峻”的将官见礼,而后随他的吩咐各自落座。

张峻没急着说话,六个被召集来的将校们便忍不住互相打量了起来。

众人大多都认识,看了看人选后对这次的任务大多心中有数。但绝大多数人的视线就都在李昭身上多留了一会儿。

也难怪,整个营帐内只有他年龄最小,而且是个生面孔。但李昭总觉得有些人的眼神似有深意。

“先说下这次的任务,你们六个人可各自再带不超过五人,自成小队,分别潜入高丽境内。

“有两件事是必须要做的:第一,弄清辽水的情况,河水可济处在哪儿、有多宽,是否可以架桥、怎办架桥。

“第二,要弄清辽东城的虚实,带回来详细的情报。都是做斥候、探子的老手,那些屁话我就不多嘱咐了。只多说一句:事成了加官进爵,事若败了……就甘领军法吧。”

说到这,李昭注意到其他几人的眸光都缩了缩,他心中大致有了明悟。所谓的“甘领军法”,怕是要拿命出来抵罪的……

张峻喝了口水,他伏下身子,右手肘撑在膝盖上,对众人道:“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

其他五人各自对视了一番,一人当先叉手问道:“期限如何?”

“三月为期,即日起算。你们想怎么准备都随你们,可以出军营。但是逾期若是没回来,视作逃兵。家中妻小会如何,我就不必多说了吧……”

另一人咬着嘴唇,道:“若是……若是没成,是只罚某一个?某带去的人……”

“安心。”张峻哼了一声,道:“大将军带兵这么多年,规矩你们都知道。只杀该杀之人,余者不问。”

“若是某等都带回了消息,怎么算?”

一个显得随意的校官大咧咧的问道,他掏了掏耳朵,瞥了李昭一眼:“或者,有的人没带回来,有的人带了回来,那又如何?”

张峻道:“大将军只看结果,若是你们带回的消息都一样,谁先回来算谁的。若是消息不一样,谁带回的准算谁的。

“可若是……最后什么消息也没带回来,只想着靠别人的功劳保命……嘿嘿,那人大可试一试。当然,你们当中要是有谁愿意发这善心,也可以,但我作为主官得提醒你们几句……”

说到这,张峻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整个人也绷直了腰背。

“此时高丽对我大军已经起了防备,你们也该猜得到。潜入高丽、风险不低,必是人越少越好。

“你们若想互相间暗通消息,或是多队协进也随你们,但自己估量着风险。对大将军来说或者对某来说,把差事办妥就行,但为各位性命着想……别太大意了。”

“嘿!”那意态随意的将校笑了笑,扫向其他人的目光已是变得警惕。

李昭没急着发问,他一边看着其他人的反应,一边在评估这件事的情况。

目前看,六队人马是不太可能进行任何形式的合作了。非但不能合作,互相还要提防着。

因为所有透露出来的情报、消息都可能会被另外的对手利用。这件事跟身家性命直接挂钩,谁也不会大意。这般看来,这件事还真的是棘手。

张峻四下扫了一眼,道:“若是没有问题……”

“将军,某有一些问题。”李昭叉手开口。见张峻抬了抬下巴,他先问道:“此行凶险非常,所需干粮器械,军中可否……”

“都会备足,你们想要什么自去找辎重营挑选。别太过分就是了。”

“此行路途遥远,当有骑乘马匹代步,不知……”.

“有,同样可去辎重营领马,每人可领两匹,到辽东郡后交给右武卫的兄弟们就行。马就别想带进高丽境内了。”

“两个任务是否分个轻重?若是高丽在辽河边布防严密,没法让某等潜入辽东城的话,是不是优先解决辽水的问题……”

“随你……”张峻看着这个问题极多的兵士,也没有不耐烦,平静答道:“大将军交代的清楚,某该也说的明白。两个任务都得有交代,当然这交代是你进了辽东看出来的,还是在外面旁敲侧击问出来的,某不管。只消清楚一点:该做的事都做了就是。至于你做的算不算数……”

张峻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龇牙道:“全由我说的算。”

李昭一声苦笑,再次叉手示意已没了问题。

张峻拍着大腿起身,六人也跟着站了起来。他扫视众人一圈道:“很好,这次没人问我那些屁话,‘为什么找上某等’、‘能不能不去’……挺好的,说明诸位都是我大隋的好汉子。各自准备去吧,我期待能看到诸位都全须全尾的回来!立功、受赏!”

“诺!”众人躬身行礼,张峻则自行从当中穿过,离开了帐篷。

散了会,六人谁也没有互相攀谈的打算,即便是有认识的也不过互相抱了抱拳。今日一别,众人即是袍泽可也是对手了。

离了张峻营帐,李昭便看到了等待在远处辕门的李世谟,后者脸上颇有些焦虑。两人很快又来到了李世谟的帐篷内。

“某没想到,这次的军令这般严苛。”

李世谟忧心道:“武历逻城被下,辽水一定会被高丽人布防的。沿途的斥候、伏路军怕都不会少,此时去辽东本就危险,这宇文大将军居然还下了必达令!这是要逼死人啊。”

“兄长也无需过虑,这件事……总是要有人做的。”李昭平静的应付着,他心中却已是在不断分析印证,在和之前自己超算时推论的内容做着印证。

李世谟却显然不这么认为,他压低了声音抱怨道:“当然,相敌先机,这事是该做。可这事是该在陛下下诏之前,悄无声息的做!哪有已经对敌宣战再去侦查的道理?呵……”

抱怨了一通,李世谟难免对李昭颇有些歉意,觉得是自己把他要到左翊卫惹出来的麻烦。若是李昭还在右武卫的话,此事自然落不到他的头上。

李世谟关切问道:“贤弟,你心中可有计划?”

“还是有些想法的,但现在想再多也没用。突破高丽人的布防、围堵是很难,但真正难的是怎么完成任务。但是这一点,只能等到去了辽东再临机决断了。”

他说着,眼睛转了转,对李世谟道:“兄长,那郎将是说某今日可自行离营。某打算挑完人后,先回宅邸一趟。给家中留一封信。某这一去也是凶险,该留个消息的。”

李世谟自无不可,点头答应下来,随后他促狭的想问问要不要趁机留个后,但又觉得这话太不吉利到底没说出口。

回到自己队伍后,李昭把刚刚任命的几个伙长、副队正都叫到了一起。

“此次,我等有一个新的任务要办。我会挑些人带走。这件事很重要,对我很重要,对你们也很重要,对整个大隋的东征胜败都有影响。

“所以,我只能挑最厉害的人一起,直白说就在诸位当中挑人。事成了有什么奖赏我不知道,但上面的将官告诉我‘加官进爵’自无问题。

“可这般好事自然也会有风险,可能九死一生。我现在还没把这件事说出来,你们就还有反悔的机会。谁若是怕了,和我言语一声,我不怪他,却也不会再选他。”

张亮等人面面相觑,张彦雄有些不安的挪了挪屁股,石厚则挠着头想要说什么,可最后到底没人开口。

“很好……”李昭扫视了众人一圈,心中却略有些遗憾。他简单的把要做的事情和众人说了一番,而后便做了布置。

这小小的队伍自然没有他的性命重要,因此,如李昭所言他要带走所有人中最强的。那便只能在这六个人中挑选。

最后,很自然的,只有郝三被留了下来,负责继续带领队伍训练。张亮、张彦雄、张夜叉、石厚、徐行俨五人将随李昭前往辽东。他们各有一天时间准备,如果有想要的兵刃、装备也可以去辎重营取用。

安排好了队伍中的事情,李昭便从李世谟处借了马,与营官验了信令后自行离了左翊卫大营。

此时,大战未启,隋军上下的军纪要求也并不如何严厉。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甚至还能带着侍妾、家眷进入营盘,据说还是皇帝亲自恩准的。

既如此,将官在没有命令时出个营寨,并不算什么大事。当然,是否是大事也要看将官身份。李昭有李景和李世谟的关系打底,自是管的人少。

他此次外出给家人留书信只是其次,关键是他要去做些布置,他可不相信其他五队人马都会那般老实,该动用的资源一定要在关键时刻动用。

于是,李昭刚离开左翊卫后,立刻便一头扎向了右武卫大营,他要面见大将军李景……

而也在此时,阿布古达两人绕过了居庸关外的长城,正向着蓟县县城而来。

同样在此时,距离洛阳城还有三百余里的一处驿站外,戴着羃䍦帽的李雪琪递给了赵云茹一碗水。

后者擦着额头的细汗道了声谢,解了渴后对李雪琪道:“大姐,再有三五日光景,也就该回洛阳了。东郡那边的消息看,夫君的病情该是有所缓和。”

李雪琪也摘了羃䍦帽,轻轻扇动着,也跟在点了点头。但是她表情仍有些忧虑,小声对赵芸茹问道:“姨娘,你说……兄长会平安无事么?”

聊到自家这位大郎,赵芸茹便也为难起来。她也不知该怎么说,她甚至不知道那位大郎到底有什么打算。

这小小少年居然与李景大将军一行搅在了一起,还打通了冯孝慈的关系,极可能是要从军的。

可此时从军的话,岂能逃得过高丽一战?

但看着李雪琪此时忧虑的表情,她便也只好宽慰道:“若说是之前的大郎,那我会相当忧虑的。

“呵,大姐想来也记得,那时候大郎可是个骄傲性子,只觉得会了一手刀法,天下没他不可去的地方。偏偏还喜欢自作主张,在家里除了阿郎的话外,谁的言语也不愿多听一二。不过,自打大郎失忆后……”

李雪琪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语气有些欢快的道:“是啊,阿兄就像是换了个人。不单是思虑周全,而且懂得也多。有时候我甚至都有些不敢认他,只觉得现在那个能担起责任、能给家里当顶梁柱的阿兄……真好。”

赵芸茹闻言也是会心一笑,她试着揽过李雪琪的肩膀,以往对她颇有些抵触的小姑娘这次却是配合的很,轻轻倚靠在她怀里。

赵芸茹微微摇晃着她道:“既如此,大姐便无需过虑了。以现在大郎的本事,恐怕也只有他替我们操心的份。好在这一路信使对我们还颇为照顾,跟着信使也没遭什么劫难,算是平安无事。

“待回了洛阳,我想大郎也该会给家里带封信的。若是没有,我们也自可给大郎报个平安,信寄给那位李世谟公子便是。”

“再说……”赵芸茹信口猜测道:“打那高丽也未必会多难。先前先帝失败,更多该是准备不足。现在陛下做了这般多的准备,那小小的弹丸小国,又能如何抵挡呢?

“战事,该是会很快过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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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怕是会持续很久,别抱任何侥幸……”

高丽国,辽东城的城墙上,三个身穿战甲的高官正一边走,一边向西方的辽水眺望着。

“死守辽东城可不是个好主意。你该撒出斥候、伏路军,断绝隋军窥探。同时,在辽水可济处扎营这事有些晚了,现在需要捉紧。

“隋朝军队太多,这是他们的优势却也是劣势,他们没法在其他地方绕行的,直扑辽东城是这位大隋皇帝的必经之路。这辽水是天险,必是要守的。若是届时守之不住,再退回辽东城不迟……”

说话的人是个中年人,当先走在最前面,显得位高权重。他乃是此时的高丽大对卢、高丽东部大人、顺奴部首领——渊泉子游。是在高丽王高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真正高位者。

此次应对隋军东侵,他乃是高丽事实上的最高指挥。

跟在他身后右侧的是当今西部大人,涓奴部首领拔胡康。他闻言后一一应了下来,可还是有些忧虑,对渊泉子游道:“大对卢,那隋军战力凶悍,武历逻城已被拿下了,下一步必是要动我的辽东城。你和王上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现在才派遣援军?这次到底又能来多少人?”

渊泉子游没有回头,只是低笑了一声,道:“老伙计,怎么?害怕了?”

拔胡康气笑着回应道:“怕,当然怕。敢情这隋朝蛮子不是奔你顺奴部去的!我涓奴部被封在西部,自当抵御隋蛮的进攻,这我没话说。

“可,现在也得看看隋蛮这次的兵力啊!早先行商已经带了消息过来,他们在涿郡集结的部队就已经有数十万之多了,仅靠我顺奴一部如何抵挡的住?”

渊泉子游拍打着辽东城的城墙碟锥,站定了脚步,身后跟随的拔胡康和更远处的侍卫们俱都站定了下来。

渊泉子游道:“老伙计,你该知道,王上要忧心的可不止隋蛮子。南边的新罗、百济蛇鼠两端,他们现在看似老实,可一旦隋蛮打进来,他们就会从南边扑上来狠狠在我们腹部咬上一口!

“南边的灌奴部主力不能轻动。至于北边,靺鞨也并不算安分。但好在他们更看不得隋蛮进攻辽东,所以绝奴部可以抽调些兵力,但未必会很多……”

拔胡康不耐道:“这也不能动、那也不能动,怎么?想看着我涓奴部被隋蛮灭掉才知道着急么?”

“城主,我想您误会大对卢的意思了。”一直跟在渊泉子游身后、拔胡康身旁的年轻人适时开了口,而渊泉子游并无制止的意思。

相对两位部族首领,这位年轻人显得格外青涩些,连嘴角的胡须都还只刚刚冒了茬。但他一身气度显得格外不俗,有种远超自己年龄的稳重。

“大对卢的意思是,南北两部主力不会轻动,但会抽调精锐戍守王都。而相应的,桂娄部、顺奴部大军都将作为援军西进!襄助城主守卫辽东,同时还会增补各个山城的兵力。

“一应粮草也将会运抵辽东城内,确保军民用度。只消我军不断迟滞、削弱隋军,等到隋军疲敝之时,便有机会与之决战!”

听了这番话,拔胡康多少松了口气,他看着那年轻人又问道:“可说了这么多,到底能派来多少兵马?”

那年轻人仍旧恭敬道:“现今,王国全境披甲之士共六十万,可如刚刚所言,为了保证南北安全且拱卫国都,可调集的主力最多只有一半。

“而这一半的兵力里还计算了涓奴部本部兵马,另需戍守山城及沿途各城的兵马,可机动调派的兵力一般只有十万,最多可拼凑出十五万左右。

“但,隋蛮远道而来,辽泽横亘在前,他们后勤给养必然艰难。只消挫败隋蛮攻势,不断迟滞之、削弱之,便即按最少的十万算,十万大军也足可一锤定音!此次,抵达辽东城的援军足有万人,这批只是帮助城主守辽水的。”

拔胡康闻言点了头,心下安定了不少。这时他才打量了一下年轻人,对渊泉子游问道:“这位小兄弟言谈不俗,不知是……”

渊泉子游嘴角勾起笑容,他按着宝剑转过身,指着那年轻人道:“哦,我居然还忘了介绍?这是我从王上还有桂娄部那里讨要来的人才,也是今后将随我统调战局的谋士——乙支文德。”

年轻人再度恭敬行礼,拔胡康注意到,乙支文德腰间佩剑的剑鞘外印了一个“毌”字,他不由得点了点头。

“万胜!!!”一阵整齐的大吼震荡了整个城郭,无数飞鸟惊起,在渊泉子游身后形成了一片纷飞的幕布。

“吱呀”一声,辽东城的西城门适时开启。百姓早已被驱离得远了。一队队排列整齐的高丽军喊着号子,正踏着脚步向辽水西去。

而在城外,更东方而来的援军刚显露出前锋,此时高丽大旗被搞搞举着,迎风招展。所有兵士俱都披挂铁甲,长短兵刃装备齐全,正伴着日影撼地而来。

两股兵士很快汇成一股,蜿蜒而进,直抵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