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招牌
白隆城，韦家。
韦家是不起眼的小家族，韦家老爷是个早年间是个裁缝。
发家后，韦家做起了染坊生意，豢养十多个奴仆，又在城外购置了一些田产，成为了一个小家族。
在城中，也算小有名气。
王宸、鲁大眼跟着一群奴仆来到了韦府上。
刚一入内，一股淡淡的檀香与花香交织的气息扑鼻而来，青石铺就的小径两旁，假山池沼相映成趣。
“一个小小的韦家，就能有此豪宅。”
王宸十分羡慕，城中一路走来，衣不果腹者比比皆是，穷困潦倒者也数见不鲜。
同在一城之下，生活条件相差甚多。
尚未走到正厅，就见到一个穿着皮甲的护卫领着好些个手持棍棒的奴仆，从院子里走出，径直的将王宸与鲁大眼二人团团围住。
领头的那护卫目光如电，体格雄壮，手中一柄长刀，气势凶悍，宛如一头山林里的棕熊。
“这就是害老爷卧病不起的凶手？”
皮甲护卫开了口，声音雄浑低沉。
领着二人到来的狗腿子连忙上前行礼：“贾护卫，人已带到。”
“我可不是什么凶手！”好大一口锅看着要按在脑袋上，鲁大眼急了眼，连忙摆手否认。
鲁大眼求助的望向王宸。
药不是他产的，人也不是他打的，到人家府上解释也是王宸的主意，没道理现在让他冲在前面。
贾护卫或许是个粗人，根本没看到鲁大眼的眼神，见这等卑贱的牙商还敢否认，立刻呵斥一通：“大丈夫敢作敢为，有胆子行事怎么又没胆子承认？”
“我真.....”
鲁大眼欲哭无泪。
贾护卫却没什么耐心，伸手就要去抓鲁大眼。
他那蒲扇一样的手伸出来，瞅着力道极大。
鲁大眼不敢反抗，一旁的王宸断然出声解场：“且慢！”
这一声“且慢”来的突兀，贾护卫原本根本没有在意这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年，以为是鲁大眼身旁跟着的后辈晚生，没想到这少年竟突然开口，声音极为洪亮，中气十足。
“嗯？”
贾护卫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距离鲁大眼的肩膀也就一掌距离。
王宸向前，沉声拱手：“我二人既然都已到了贵府，那就没准备再走，贵府老爷的伤势我二人略有耳闻，不如让我们去瞧上一瞧，倘若真是因为那药丸的缘故，或许还有解救之法。”
“你是何人？”
贾护卫皱眉问道。
一旁的狗腿子回答：“贾护卫，这人是鲁大眼的邻居，说是可以到府里来做个见证。”
邻居？
贾护卫有些意外。
而王宸昂首提胸，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模样虽然邋遢了些，但黑色的瞳孔却明亮的宛如天上星辰，少年郎的英姿在此刻显露无疑。
“你有什么法子救老爷？”贾护卫不太相信他。
王宸自信道：“我没本事救他。”
你没本事你这么自信？贾护卫听闻勃然大怒：“你在消遣老子？”
王宸连忙指着鲁大眼道：“我这位鲁大哥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药商，他一直有一套完善的售后服务，药丸怎么炼的，里面药材如何搭配，此事他最为清楚。”
“有了药方，真要是因为用药出了问题，难道还不好找病根吗？”
鲁大眼不敢相信的看着王宸，他只负责卖，并不负责生产啊！
这药难道不是你炼的吗？怎么又开始甩锅了？
鲁大眼不满的瞪着王宸，心里气得不行。
贾护卫吼声如雷，一把揪住了鲁大眼：“你知道药方？”
此时鲁大眼在棕熊一样的贾护卫手中，宛如一根瘦弱的芦苇。
好像他要敢说一个不字，就可能会被雄壮护卫当场折断。
他连忙点头应是：“有药方，有药方......”
“哼！谅你们也不敢胡说。”
贾护卫松手一推，鲁大眼一屁股墩摔倒在了地上，疼的他哇哇直叫。
王宸看的真切，这贾护卫的巨掌宽厚，远超常人，一身气血也汹涌澎湃，显然是已经破境炼皮的高手，放在金线帮里，也是能传授武艺的一方堂主了，没想到竟然帮一个小家族看家护院。
“带他们进来......”
后院适时传来了一道女声。
这女子声音温婉而清晰，带着几分不容忽视的威严。
暴躁如熊的贾护卫听到声音便安静下来，随后便带着王宸、鲁大眼二人向后院走去。
后院内有一些丫鬟和园丁，身材高挑的女主人坐在院中，她面容清丽，莫约三十多岁，平日里养尊处优，保养的极好，身着一袭淡雅的素色长裙，宛如一朵盛开的莲花，在这后院之中独自绽放。
目光扫过二人，在王宸的身上顿了顿。
“是你卖的......”所谓“延时丹”女主人都羞于出口。
鲁大眼在贾护卫凶狠的目光下赶紧应答：“是小人卖的。”
女主人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她起身向屋内走去，二人只好也跟上。
韦家老爷的房间里，飘着一股药草香，一个丫鬟忙着煎药，一个丫鬟忙着煮水。
“咳咳......”
韦家老爷卧病在床，许是几人开门透了风，又连着干咳起来。
“哎呀！韦老爷！”
鲁大眼见状，连忙露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韦老爷多好的人，怎会如此？”
他声情并茂，也惊醒了床上躺着的韦老爷。
那韦老爷睁开眼后，瞧见鲁大眼竟然来到了他家里，还和他一副很熟稔的样子，顿时羞愧难当。
他惧怕的看了一眼女主人，连忙和鲁大眼撇清关系：“你谁啊？”
“行了，别装了。”
女主人冷漠开口：“就是他把药卖给你的？”
韦老爷又羞又尴尬，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鲁大眼赶紧开口道：“就卖了一瓶，药效比一般的大力丸还差一些，韦老爷一向龙精虎猛，也不至于多用。”
“没错。”韦老爷睁开了眼睛。
“闭嘴！”
女主人粉面寒霜，一声呵斥：“还嫌不够丢人？”
韦老爷又立即把眼睛闭上了，原本还想咳嗽的胸膛硬生生的憋了回去，闷咳了几下。
“人你也看到了，吃了你的药就成这个样子。”
女主人冰冷的目光盯着鲁大眼：“你也是牙商，总该知道诚信二字，出了问题就该赔偿。”
她讲话又急又快，语气不容置疑。
鲁大眼闻言大惊失色：“夫人，药虽然是我卖的，但却是老爷自己用的，也没有人逼着他来用我的药呀！”
“还敢狡辩？”
女主人不由分说，言语如刀：“你若是不肯赔偿，就杀了你的命，你看如何？”
两句话不到，便要杀鲁大眼的命，身后的贾护卫闻声而上，直接一臂将他压在了地面上，只需要女主人一声令下，就可以扭断他的脖子。
鲁大眼吓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哭丧着说道：“赔，我赔！”
“别杀我！”
“满屋子的名贵药材你也看见了，前后得花超过百两银子，给你零头抹去了，你就赔我们一百两银子，如何？”韦家夫人三两句就定下了基调，话音落下，便前后冒出几个小厮来，有人早已将准备好的文书备上，准备让鲁大眼按下手印。
“且慢！”
就在这个时候，王宸再度出声，横跨一步，拦住了前来的小厮。
韦家夫人是个极强势的人，最不喜欢有人顶撞她，王宸这一声“且慢”，让她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王宸拱手道：“夫人，我觉得不对。”
“你觉得不对？”韦夫人笑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和她说了“不对”二字。
她冷冰冰的问道：“你又有什么高见？”
王宸向前一步说道：“我觉得不应该赔偿。”
“笑话！”韦夫人怒斥道：“他卖的药伤了人，还不赔偿，天下哪有这道理？”
王宸也笑了：“那我敢问夫人一句，贵府老爷，是因何生病？”
“你！”
韦夫人不耐烦道：“当然是因为服了他的药才生的病。”
王宸补充道：“夫人，你没有说全，你们认为贵府老爷是因为服了春药，因而大泄元精，以至于伤了身体。”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平静的说出这种隐秘事，顿时让在场众人都比较尴尬。
好在他自己一点都不尴尬。
韦夫人毕竟三十如虎，不像小姑娘脸皮薄，开口道：“是又如何？”
“是就不对了！”
王宸跳出来说：“鲁大哥卖的药我知道，比一般市面上的药成效要差一些。”
“我想贵府老爷也是因为知道鲁大哥的药不强烈，因此才向鲁大哥购买，是也不是？”王宸这话问向了床上躺着的韦老爷，韦老爷只好又尴尬的点了点头。
韦夫人不懂其中道理，只是冷笑：“成效差，所以才伤了身体。”
“不对不对，夫人你错了。”
王宸笑嘻嘻道：“如果因为药不行，你们让我鲁大哥赔偿，这是万万不对的。”
“如果药不行，成效一般，那老爷应该没有伤到身体才对，如果连这么弱的药效韦老爷都受不了，那韦老爷的身体似乎也过于虚弱了一些。”
“只有药太好，过于猛烈，才有可能让老爷付出太多，这么说也不丢人，很常见的事。”
众人：......
韦夫人俏脸寒霜：“你这是什么歪理？”
王宸拱手道：“我鲁大哥是江湖上有名的药商，一百两也不是赔不起，但招牌是要保住的。”
鲁大眼看着王宸胡说八道，背后直冒汗，心想杀了他也没一百两银子啊！
韦夫人气笑了：“就你们这龌龊低贱的生意，还要招牌？”
鲁大眼羞愧的低下了头。
王宸却昂首挺胸，一脸自信：“夫人，你也不想韦老爷以后出门被人耻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