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五年级的时候,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老师买了一些本来用作潜艇望远镜的玻璃棱镜。课前课后,我们会(透过玻璃棱镜)在过道上摸索着前进,有时会撞上墙壁或其他同学,并乐在其中。我们着迷于究竟什么是现实,以及如何在如此弯曲的视角下找到道路。我很好奇那些一直戴着眼镜的同学,是否会看得更清晰,或者是否会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当我得知眼睛里的晶状体也会折射光线时,我不得不进而怀疑,我们所看到的现实,是否完全取决于晶状体。
年少时的觉察对现在仍有启发意义,我意识到无论现实情况本身如何,在某种程度上,它都离不开我们看待它的视角。甫一出生,我们就被赋予了多种“视角”—遗传基因、性别、特定的文化,以及迥异的家庭环境,所有这些奠定了我们对现实的感知。多年后回头看,不得不承认,生活与其说源于我们的真实本性,不如说源于家庭环境因素,这些因素直接塑造了我们的现实感。甚至不得不承认,生活与其说源于我们的真实本性,不如说源于我们看待现实的视角。
心理治疗师有时会画一张代表家族情感的家谱图。家族几代人所延续的历史会揭示一些反复出现的主题。虽然遗传倾向发挥了作用,但很明显,家族会将其对生活的看法代代相传。父辈将“视角”传给子女,在这个折射的视角下,某些选择和结果被不停地重复。正如我们通过透镜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某些方面,我们也因此错失了这个世界的其他方面。
也许,让中年之路变得有意义的第一步,就是承认家庭和文化的“视角”失之偏颇,而我们正是基于这些视角做出了选择并承受其后果。如果我们在另一个时空出生,有着价值观不同的父母,就会有完全不同的视角。我们被赋予的视角带来了一种受限制的生活,这种生活并不能体现我们是谁,而是反映了我们如何习惯性地看待人生和做出选择。世世代代的人都被人类中心论所吸引,试图捍卫自己的世界观,认为自身的视角比其他物种更优越。同样,我们也深信自己看待世界的视角是唯一正确的,很少怀疑自身感知所受到的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