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别人家的爹
此时此刻,姜皎也已经收到消息,跟李隆基一样,也是慌得要命,因为他是真的清楚,李隆基确有废王立武的想法,并且也是他走漏了风声。
所以王熙的一声控诉,打得他是方寸大乱,还未来得及想办法应对,又得知李隆基召见他,那更是胆战心惊。
所谓,做贼心虚!
好在这事,目前来看,是武崇文说出来的,武家那边是否收到风声,姜皎也不清楚,反正他没有跟武家说,于是他压制住内心的慌乱,来到皇宫。
虽然李隆基此时并不认为这事跟姜皎有关,但他也不知道,姜皎是否有跟别人提起过,见到姜皎,他还是阴沉着脸,诈唬了一番。
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么走漏的风声,你倒是解释解释。
之前姜皎告知李峤时,他也未有想到,朝堂反应会这么激烈,两个小娃的争执,即便是说了一些大逆不道之言,也不可能引发满朝文武的关注,并且那些大臣是在未有查证之前,就直接上奏,这有违常理。
如今眼看事情闹这么大,姜皎当然是极力否认,并且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隐隐暗示李隆基,你有没有跟武婕妤说,到底目前来看,是武崇文说出来的。
李隆基虽未给与武婕妤承诺,但他废后的想法,武婕妤肯定是清楚的,武婕妤要不吹耳旁风,他怎么会突然想到废后。
武家那边知道与否,他也不敢肯定。
他更偏信于,高力士的说法,因为目前他专宠武婕妤,世人皆知,真有可能是武崇文跟王小雀吵架,一时上头,说出这些大逆不道之言。
不管怎么样,李隆基也心虚,这时姜皎倒打一耙,力度恰到好处,李隆基赶紧表示自己没有怀疑他,接着又赶紧叮嘱姜皎,万不可泄露出去,否则的话,这后果你懂的。
这才是他找姜皎来的原因。
姜皎是深刻感受到那股杀意,连忙保证,绝不会泄露半句。
其实在历史上,这姜皎就是因为此事,同时又被宰相张嘉贞针对,就被定上泄露禁中言语之罪,然后贬黜京城,最终死在路上。
可如今经王熙这么一打岔,反而帮姜皎掩盖了他的罪行,将脏水泼给武家。
对于李隆基而言,从当前的局势来看,归为童言无忌,是最上佳的解决方案。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决不能耽误他的改革变法。
那边高力士也拿着皇帝的口谕,就去训斥那些大臣,说是训斥,其实就是安抚,高力士目前还没有横到,敢跟宰相、御史叫板。
语气是相当温和,反正就是告诉那些大臣,皇帝没打废王立武,就是那个两个孩子在那里斗嘴,故意说来气对方的。
童言无忌。
你们的岁数加在一起,咱都能回到秦朝去了,怎么被两个孩子给煽动起来了,皇帝对此很不开心。
旋即他又晓之以理,苦口婆心,如今皇上是改革变法为主,哪有功夫去废王立武,你们也别开小差,财政吏治才是当下的首要任务。
既然皇帝明确表示没有废王立武之意,许多大臣当即认错,向皇帝道歉。
当然,那些御史肯定不会认错的,这就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但不管怎么样,这场风波就如夏日的暴风雨,来的突然,去得也快。
话又说回来,开元年间的这些大臣,就没有一个是庸才,个个都是国之栋梁,而且经历过神龙、唐隆、先天三次政变,精得跟猴似得,怎么可能会被两个孩子煽动。
其实他们也就是看准这是两个小娃的吵闹,所以才敢借题发挥,向皇帝表明自己的态度,你要想废王立武,是绝无可能的。
如果真是王武二家斗起来,他们可能就不敢这么勇了,至少没有这么多人上奏,肯定谋而后动。
那长孙无忌、褚遂良的结果,他又不是不知道。
但反对的肯定居多,因为他们这群人可就是干了武家上位的,他李隆基人帅吊大,自然不怕,可他们心里肯定害怕。
而与之相反,王皇后是跟他们一块杀出来的,他们内心也是更拥护王皇后,实在是这王皇后无子,这真是一个硬伤,否则的话,这支持力度要更大,更坚定。
.....
那边姜皎回到家,是坐立不安,又悄悄赶来王府,揪着王守一和李峤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你们将那事告诉雀儿的?”
二人连忙矢口否认。
王守一辩解道:“如此大事,我怎会跟雀儿说。”
姜皎道:“那你们可有跟别人说?”
“还没来得及。”王守一道。
“真的?没有骗老夫?”
“真的没有。”
王守一又指着李峤道:“开山刚刚告诉我不久,雀儿就跟武崇文打了起来,我们还没来得及想法子。”
“那就好!那就好!”
姜皎瘫倒在椅子上,又叮嘱王守一、李峤二人道:“记住,将这事烂在心里,可千万别传出去。”
王守一、李峤相觑一眼,木讷地点点头。李峤好奇道:“姜大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姜皎道:“前不久圣上召我入宫,且试探老夫,是不是老夫将这消息透露出去的。”
李峤忙问道:“姜大夫又是如何回答的?”
“老夫当然是不承认,要是承认,那还有命吗。”
“那圣上相信吗?”
“依老夫之见,圣上应该没有怀疑。”
姜皎摇摇头,又道:“不过圣上再三叮嘱我,万不可将此事传出去,否则的话......老夫可能就要人头落地了,外面闹得多凶,你们应该都知道。”
李峤听罢,不禁抹汗道:“这可真是好险啊!”
王守一也是背脊发凉。
李峤又道:“如此说来,那还是雀儿、小满他们救了咱们?”
姜皎心有余悸地直点头,如果没有这一出,他们肯定要谋划,怎么阻止李隆基的这个想法,到时李隆基肯定是一清二楚。又道:“经此一事,皇后的地位反而变得更加稳固,总之,是因祸得福啊!”
之前李隆基专宠武婕妤,许多人是有猜疑的,但未有捅破,如今这么一闹,外庭的态度,如此坚定,大家都看在眼里,并且李隆基也表态,给出非常明确的信号,不管他是不是真心的,可见王皇后的地位还是非常稳固的。
对于王家和王家的支持者而言,这一点尤其重要。
李峤稍显愧疚道:“早知如此,我真不该对那小子下狠手。”
王守一也是稍显尴尬。
......
而此时的罪魁祸首,正在祠堂被母亲投喂。
咬着鸡腿,望着面前这位风韵犹存的妇人,心想,看来那些网文作者全都是骗小孩的,还什么起点孤儿班,老子穿越,父母双全,且老爹出身贵族,武艺高强,老母更是公主,还生得这么貌美如花,风韵犹存,难怪这身面皮生得这般俊俏,基因真是太强了。
他母亲乃是唐睿宗李旦的女儿,李隆基的妹妹,等于说李隆基娶了王守一的妹妹,王守一又娶了李隆基的妹妹,亲上加亲,可见此时的王家多么显赫,但从王家的结局来看,也可见李唐皇室多么残酷。
“人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倒好,这旧伤未好,又添新祸,你何时才能懂事啊。”
薛国公主一边拿着帕子帮儿子擦着脸,一边又是恨铁不成钢的温声教导着。
王熙叼着鸡腿,满脸不屑道:“都是那武小郎欺人太甚。”
薛国公主放下帕子来,又帮王熙梳着头发,道:“越是这种情况,你就越要谨慎,沉得住气。这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这般冲动,迟早会闯下大祸,到时我与你爹爹不但救不了你,还有可能为你所累。”
王熙没由来的一怔,这原本是一番再正常不过的教导,可是经过他脑中的旧回忆,反而让他觉得这个母亲十分陌生。
因为在王熙的记忆中,这薛国公主有些高冷,管教方式跟王守一差不多,既不宠溺,也不严厉,属于放养。
在如今的王熙看来,薛国公主跟王守一的感情,谈不上多么如胶似漆,只能说是字面意义上的相敬如宾。
这还是薛国公主第一回跟他说这些话。
薛国公主见王熙怔怔看着自己,似看穿儿子所想,微微一笑,语重心长道:“雀儿,你要长大了。”
说话时,眼中透着一丝担忧。
这要是以前的王熙,估计也不在意,但此时的王熙,心里是非常清楚,当前局势,对于他们王家是非常不利的。
而在之前很长的一段时日,薛国公主并没有表露出来,可见她还是跟王家保持一些距离的,历史上,王皇后的事,也并没有牵连到她。
王熙不禁感慨,看来能在武则天时代活下来的女人,就没有一个善类啊!
但现在他来了,当然不希望王家家破人亡,突然心念一动,“娘是不是希望孩儿快点长大,好帮助爹爹。”
薛国公主愣了下,“帮助爹爹?”
“对啊!”
王熙道:“娘,真不是孩儿乱说,孩儿在国子监时,不少人都笑爹爹大字不识一个,又不思进取,成日就知道跟那些狐朋...咳咳,叔叔伯伯吃喝玩乐。你看人家武崇文的爹,都当上了国子祭酒,可咱爹了,到如今还是一个殿中少监。”
薛国公主微微蹙眉,道:“可不许你这么说你爹爹,而且你是否知道,这殿中少监掌管宫中药膳、车马、冠冕,只有圣上信任的人,才能够担任。”
王熙道:“可人家的爹都是身兼多职,咱爹就一个实权职位,要是爹爹懂得努力进取,儿还不在国子监横着走。”
薛国公主嗔怪道:“说你呢,怎么提到你爹去了。”
王熙嘿嘿道:“孩儿不是体谅娘的一片良苦用心么。娘且放心,再过个七八年,孩儿就能帮爹爹的忙了。”
七八年?
薛国公主不禁黛眉紧锁,是呀!就算雀儿不闯祸,形势也不会变好的,其实雀儿说得不错,最该努力的应该是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