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续断剑
——“此人虽然受伤，但难保哪一日好了，更何况他工于心计，留着终究是祸患。”
——“不可，敌军中高手众多，你我实难混入。”
眼见那人一掌击来，张颖只觉一股巨力压住了自己，丝毫动弹不得，此时身旁却出现一人伸出掌与之相对，只听“砰”的一声，那人偷袭张颖失手，向后退了数步，张颖转头见那人时，只见他剑眉入鬓、凤眼生威，如刀般凌厉的眼神瞧她时还带着几分柔和，脸型楞角分明，面容却温润如玉，旁人见了只道是个翩翩佳公子，但张颖看来是她半月来一直以为下身瘫痪、毫无斗志又心肠刚硬执意赶她走、她却无时或忘的陈锐。
陈锐身后还站着韩都、徐静和潘桐卓、罗镜等人，也抽出兵刃准备应战。陈锐对那人道：“孙先生，太虚玄气不是这般运的吧。”那人正是旋灵派掌门孙猛。孙猛受蒙古人之聘，在大都招贤馆作谋士，那日汉军攻下南平，陈锐派华平天等北追，不想走漏了风声。招贤馆将叶金青和闻智远打伤，关在大都，故意放出双派相斗的假消息，让一众反元的武林人物自投罗网，几番围攻不下，岂料吴破风、徐克云死而复活，将其吓退，此计只索罢了。招贤馆便养精蓄锐，广募贤才，赵枫与格勒达便负责火并四君子，不想撞见了张颖，回大都途经康郎山，听说了陈锐受伤的消息，本想潜入军营趁机刺杀，但众多高手常来探望，便回大都让钟铁龙拿主意。孙猛以为，陈锐受伤必求重尚，张颖多半是前去探路，若要杀他二人，上策莫如以逸待劳中途伏击，钟铁龙却知莆田少林寺于反元一事举棋不定，此次借诛陈锐、张颖之机正好来试探少林寺的底细，便倾招贤馆八成之力攻来，谁知重尚却说陈锐不在，孙猛提议，抓住张颖逼陈锐就范，可谁能想到，身受重伤的陈锐此时竟出现在这里，而且一掌便将精修内功、享誉十几年的旋灵派掌门击退三步。
张颖又惊又喜，声音激动到颤抖，说道：“你……你怎么好了？”陈锐微微一笑道：“怎么，不然你要照顾我一辈子吗？”
那日陈平关托梦，陈锐练内功自通关脉，而薛越等无人瞧出端倪，不过军中也无要紧事。这天夜里，他症伤已大功告成，章门穴一通，双腿立即活动自如，闭塞立去，比之受伤之前，不但内功上隐疾皆去，内力修为也沉了一层。陈锐从床下地，拿起长剑，喜道：“这么久没用剑，只怕剑法都生疏了。”拔剑出鞘，练起了剑法。陈锐出乎意料，当初剑谱上第四、五章变化繁复的招数此时竟得心应手，心下大喜，知道是内力大进之故。
此时天已微明，陈锐收剑，回床上休息。睡得朦胧时依稀听见点将的号角声，这几日来他卧病在床，对这号角声早已听而不闻，如今听见了也是毫不在意。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远处号角声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更加急促。陈锐猛地惊醒，知道是战况紧急之意，便起身披甲提剑，走出营帐。
出了营帐，见一队士兵正登船备战，他拦住下人问道：“现下战况如何？”那士兵见是陈锐，心下疑惑，但也如实道：“前线战局吃紧，本路将军命我等前去支援。”陈锐见他服色，知是吴良、吴祯的部众，便道：“可否载我一程到前线？回头代我向两位吴将军问好。”那士兵道：“陈盟主请上船。”
陈锐登上战船，船上人齐之后便向前线行去。只听呐喊声、厮杀声、擂鼓声渐近，陈锐登上船头，见前方雾气浓重，但火光、刀光隐隐可见。又行进一里有余，瞧见了吴良、吴祯旗号，吴军渐落下风，但仍然拼死抵抗。陈锐拔出长剑，飞身上了敌船，刷刷两剑便刺死了两名先冲向他的汉军，此时身后吴军援兵也已赶到，吴军败局立马逆转。陈锐立于军前，普通兵卒无人可撄其锋，片刻间汉军己死伤殆尽，陈锐便让他们本军长官带领，自己借了艘小船去找薛越等人。
向西划了许久，见敌军船上一名黄袍将军站在船头督战，正是屠志容，这一队汉军皆是武林中人，吴军以多敌少但难以自支，这一船眼见便要全军覆没，陈锐一跃而上，挡住汉军进攻。屠志容一惊，心想：“他怎么好了？”不及多想，提锤便上，陈锐举剑迎战。
屠志容等五人年少时各有奇遇，加之手有利器，因此武功之高，当世极少敌手，陈锐武功受伤之前远不及他，可谁知此时二人拼斗，陈锐遮拦还手之际，屠志容竟不敢正面相冲。陈锐大喜，屠志容大惊，一惊之下出手便缓了不少，而重锤这类重兵器却需使力挥动方能显现出威力，陈锐瞧出破绽，几招快剑进攻，屠志容勉强抵抗，心道：“艾先生将他打伤，可他却内力大进，难道他们军中另有什么高人吗？可既然有高人，又为什么迟迟不出手？一瞬间产生无数想法，思绪一乱，突然间手腕一痛，断骨锤脱手，落在了船板上。此时胜败已分，屠志容知道已无法取胜，若不罢休只怕会命丧于此，只好眼睁睁看着陈锐离开。
陈锐乘小舟更向西划，又见两船交战，一艘大船上二人配合紧密，吴军中无人能挡，那二人一持刀一持剑，正是隋圣武和霍闭同。陈锐当机立断，跃上大船，又向二人各刺一剑。那二人挡开之后，见这人竟是陈锐，不禁一愣，趁这一愣之际陈锐占了机先，又向二人各刺了一剑。二人退了一步，摆好架式，心下也是一般疑惑。隋圣武低身近前，手中绝鳍刀专攻下路，而霍闭同持剑跃起向上路刺去。单凭这两招便看出二人配合密切，毫无破绽。陈锐无从下手，只好后退几步，霍闭同顺势前刺，陈锐举剑格开，而隋圣武自上而下劈来。此时陈锐左半边身子空着，挡无可挡，瞬时间抓住隋圣武右手，右脚抬起，将二人踢开。几招之间，霍闭同与隋圣武都瞧出陈锐武功大进，以下想今日若不尽全力除他，日后只有更加麻烦，两人对望一眼，霍闭同上前连劈数剑，大开大阖，又逼退陈锐几步，隋圣武奔上船头，朝军旗方向走去。陈锐知道隋圣武是去打旗号寻援手，但霍闭同又极其难缠，要此片刻间去阻住隋圣武绝非易事，灵机一动，闪身捡起一根长矛，朝隋圣武掷去。霍闭同料到陈锐之意，回身出剑挑开长矛。殊不知就趁此一霎，陈锐已绕过霍闭同，朝隋圣武奔去。
隋圣武已不及挥动军旗，陈锐便已挺剑刺来，霍闭同在身后已阻不住他。他大吃一惊，忙举刀架挡，陈锐这一剑却没刺向自己，而是回身刺中了霍闭同肩头。隋圣武应变奇速，挥刀横砍陈锐腰间，陈锐着地滚开，出脚将他勾倒，待二人一同站起时，左右双掌分击二人胸口膻中穴，霍，隋一起坠入湖中。
吴军汉军见陈锐不但神勇无匹，而且应变极速，不禁瞠目结舌，吴军震天价喝彩，汉军垂头丧气，士气一高一低，战况立时逆转。陈锐急于寻找两军主力，便上小船西行。又过了里许，见敌军一艘大船停于眼前，陈锐料定晋华仑和穆立亭必在此船上，心道：“不如从船尾上去，在后面偷袭他们。”转念又想：“既然屠志容、霍闭同、隋圣武都已非我敌手，那和他们正面决斗也不会输了。”于是飞身上船，果见晋华仑、穆立亭在督军作战，二人见是陈锐同样惊讶，穆立亭笑道：“陈盟主别来无恙。”陈锐微微一笑，说道托你的福，虽然伤重，还留着杀了你们的力气。”晋华仑、穆立亭半信半疑，晋华仑嘿嘿一笑：“是驴是马，一试便知。”话音刚落，巨斧跟着劈来，陈锐向旁躲开，穆立亭的落羽弓随后先刺后挑，铮铮两声之下，被陈锐举长剑架开。
穆立亭与陈锐交过两招之后，发现他比之那日断剑林中比武不但伤势丝毫不见，内力也是大进，又令他一惊，晋华仑见他神情有异，知他心意，两人对视一眼，从左右上来夹攻陈锐。陈锐后退一步，左腿踢向晋华仑，右手刺向穆立亭，晋华仑向旁躲开，穆立亭变招奇速，转身避开之后立马俯身上挑，陈锐横剑下压，起腿将其踢开，转身反斩晋华仑。这两招打得二人措手不及，陈锐道：“现在投降还来得及，你们五人，另三位已经被我击败，我要你们两个输也不在话下，就看你们要名声还是要性命。”一人将信将疑，眼望东边，汉军正节节败退，也不见隋霍屠三人的形迹，只怕真遭了陈锐的毒手。穆立亭心道：“以他现下的武功要胜我们绰绰有余，若是拼死一战也未必没有胜算，不过那又何苦来？不如先假意投降，日后再作打算。于是收回落羽弓，抱拳道：“多谢陈盟主手下留情，日后我们兄弟任由陈盟主差遣。”晋华仑知他心思，也抱拳道：“此后我们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陈锐以道：“他们兄弟五人同心，隋、霍、屠三人宁死不屈，晋、穆却就地投降，只怕另有别心。但若此刻将他们杀了未免示人以不广，且先稳住人心，笑道：“二位弃暗投明，实是武林一大喜事。待我寻找家师，替你们引见朱元帅，转身便欲下船，晋华仑与穆立亭对望一眼，各执兵器往陈锐身上招呼。
陈锐早就留了一手，二人兵器眼见就要触及陈锐后心，陈锐着地滚开，回手出剑，唰唰两剑刺中二人手腕，“当啷”两声，二人兵器掉在地上，二人握住手腕伤口，陈锐这两招是和剑伤屠志容一样的招数，出剑迅速劲力把握十分到位，这放在受伤之前是说什么也做不到的。陈锐抬剑指住二人道：“是你们出尔反尔的吧。”二人心如死灰，只等他一剑刺来，于是闭目待死，哪知半晌过后毫无动静，睁眼见时陈锐已不知去向。
陈锐下了小船复向西行，眼望见前方火光烛天、战船横行，船上两军或弓箭互射，或短兵相接，仅此一路瞧不出全军势态，但吴军因船小兵弱，一直处于被动之中，陈锐上了船，站在吴军之前，汉军几名冲得最前的几人挺长矛向陈锐刺来，陈锐向旁避开，随后右手运劲，将长矛头砍了下来，左掌挥出，将那几人从船上击下。那几名汉军久在湖边，倒也会水，向其他汉军战船求救，却被吴军射死。
汉军见吴军中出了这一个神力将军，一出手便击退数人，不由得胆怯。陈锐缓了汉军攻势，向身后吴军道：“大伙一起上啊。”吴军见来了个帮手，又让汉军望而却步，士气大涨，手执兵刃，大喊：“冲啊！”一涌而上。
陈锐又杀了几名敌人，见此路汉旱已不是吴军对手，便收手离开，向西寻找薛越。他一路上见吴军大多处于劣势，遇见紧急的便出手稍助，心知右路军深陷败象中，那中路主军也未必讨得好。于是他双手力摇，双桨如飞般朝西划去。忽见左首一列大船驶来，船头甲板上站着一名青年将军，身长膀阔，手仗悬雷尺，正是秦翼。陈锐起身向他招手，叫道：“秦大哥，在这里。”秦翼见他痊愈，不由得惊讶，忙命人放下绳子缒他上去。陈锐上船，见楚开鸿和燕论道也在船上，说道：“秦大哥，现在主军战况如何？”秦翼道：“主军战况紧急，朱元帅命我兄弟三人来搬救兵。陈盟主，你你的伤好了？”陈锐不及多说，只道：“我的伤养了几日便好
了，秦大哥，带我去主军前线作战。”秦翼答应了，心想半月之前徐如林这等神医都说难治，他竟养了几日就好了，实是难以预料。便道：“此次有陈盟主助阵，主军之围必解。”陈锐刚谦逊了几句，便听得厮杀呼喊之声响了几分，各人都抽出兵器，提高警惕。秦翼唤过一人，指着前方一艘正与吴军交战的敌船道：“传舵手，告诉他全速朝那艘船开去，从船腰里撞翻它。”那人应了，不过多时，见水手升起船帆，大船也调整方向，直朝敌船撞去。船帆吃饱了风，越开越快，见前方敌船渐近船上几名汉军刚发现时已然来不及，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艘敌船从侧面翻倒，船上无数汉军落入水中。那些已上了吴军船的汉军既断了援手，又没了退路，均被陈锐与秦翼等跃上船一一杀下船。
秦翼道：“开鸿、论道，还有陈盟主，你们各带两艘战船去支援其他我军，不可让敌军合围。”三人应了，各带了两艘船向外围巡援，秦翼自己带了两艘去主军相护朱元璋。
陈锐所带两艘战船向东南方向行去，一路上替吴军解围，楚开鸿和燕论道也杀散不少敌军，三人见汉军左右两翼攻势渐弱，已无法合围，便带兵撤回岸边。两军直打到第二天天亮，陈友谅见自己左右夹攻的计划无成，便下令撤兵；吴军虽说没让陈友谅得手，但也元气大伤，见汉军撤退，也命前军殿后，后军撤退退回岸边。
第二日中午，朱元璋召集众将于大帐中集会，陈锐稍做休整后也去参会，众将见陈锐突然伤愈不由得惊奇，朱元璋却已听吴良、吴祯还有秦翼说过陈锐昨晚所做所为，十分欣慰，说道：“陈盟主昨夜功劳不小，若没有秦将军与陈盟主所率援军赶到，只怕我们此次就要全军覆没。”陈锐谦逊道：“元帅过奖，此乃在下分内之事。”朱元璋对众将道：“近来我们已与陈友诉交战数场，虽说每次都能旗鼓相当，但那只是陈友谅并未尽全力而已。如若他下次就倾尽全力，我们该如何抵挡？”众将讨论行军分兵，与今后的应战策略，陈锐便出了大帐。
陈锐心想：“那日我怕以后残废拖累颖颖，便将她气走，现下伤愈是当初所未料及，可无论怎样也要将她找回来……可是，她去哪了，石前辈和师父派了那么多人去找都没找到。且先不管，该去看看师父。”当下分清道路，向薛越的营帐去。
掀帐进去后见薛越、石于常和高霸天三人坐着谈心，陈锐一一拜见，三人见陈锐无恙，不禁又惊又喜。陈锐道：“昨夜与汉军交战，一路上并未见到师父与二位前辈，我好生担心。”薛越道：“昨夜水战，我们三人都没参战，今早才知昨夜战况。你怎么就好了的？”陈锐便将那晚梦遇陈平关之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