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老中医之路续编(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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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名师

回顾自己近50年成长的历程,我是很荣幸的,有机会跟随多位名师,聆听他们的教诲,耳提面命,受益良多。可以说没有名师的指教,就不会有我的今天。

在京求学期间,我有幸投师于著名中医学家方药中先生门下。先生擅长中医内科临床,尤精熟经典,每次聆听先生授课,辄为其行云流水般地背诵经典原文,且多有独到见解,并能活用于临床而折服,并成为我日后人生道路之垂范。其间还有幸聆听了任应秋教授主讲《黄帝内经》、董建华教授主讲《温病》、刘渡舟教授主讲《伤寒》,以及姜春华、金寿山、凌耀星、邓铁涛、万友生、潘澄濂、李今庸、刘长林等著名专家的专题讲座。名师们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毕生积累的经验教诲学生,释疑解惑,振聋发聩,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

回沪工作之后,我如愿以偿地执教《黄帝内经》,又荣幸地得到著名《内经》专家凌耀星教授的指点,凌老师教《黄帝内经》以其文理与医理并重,理论和临床紧密联系,条理清楚,教学效果优良而闻名学术界。她的教学风格、治学态度、学术观点、为人之道,对我治《黄帝内经》之学及为人处事,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在龙华医院参加临床工作过程中,我有幸得到了著名的内科专家胡建华教授的教诲,胡老师系上海中医学院的奠基人程门雪、黄文东先生的高足,擅长脾胃病及神经、精神系疾病的治疗,有着丰富的临床经验。我随师一起门诊十余年,尤其令我难以忘怀的是,胡教授为人谦逊厚道,对病家关爱有加,治学不尚浮华。我近年临床以脾胃病及神经、精神系疾病为特长,就是得益于胡建华教授的指点和帮助。“仰函丈,利物济人,和缓高名播遐迩,哭恩师,耳提面命,道德风尚铭五内”,这句话寄托了我无尽的思念。

1990年人事部、卫生部、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联合发文“继承抢救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我十分荣幸地师事以博学和善治疑难杂病著称的国医大师裘沛然先生门下。裘老一生勤求博采,深谙岐黄之道,融通辨证施治,行医70年,救死扶伤,医德广被,又精研儒学,对诗、文、史、哲等学造诣颇深。裘老教诲:读书贵在化,学问求其博,医道务于精,培才先育德。常以孙思邈的《大医精诚》之说教育学生将其视作座右铭,“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如此可为苍生大医”。一部《裘沛然选集》把人道、文道、医道紧密结合的思想,足可启迪后学,开岐黄一代新风。

临床方面先生以擅长治疗疑难杂病著称,积有丰富的临床经验,他提出“治疗疑难病八法”,其中“大方复治,反激逆从”是其立法遣药的重要特点之一。对某些病机表现为气血同病、寒热错综、虚实夹杂、病邪深痼的病证,常采用大方复治的方法,即广集寒热温凉气血攻补之药于一方,以取药性之相逆相激、相反相成的作用,常收到出奇制胜的疗效。“大方复治”法对某些疑难危重病证的治疗,确有很好的疗效。所谓“反激逆从”,就是用性味、功效或作用趋势相反的药物作巧妙的配伍,从而激发出新的治疗效应。先生在治疗恶性肿瘤、顽固的心脏疾病、慢性肾病、咳喘病等疾病方面积有丰富经验,疗效可人。

在当代科学技术迅速发展的今天,中医的路究竟怎么走?已成为人们普遍关注的问题。裘老经常告诫我们,中医发展存在危机,我们如果不努力,就要被时代淘汰。他经过长期研究和思考,旗帜鲜明地提出了“中医特色、时代气息”八字方向。认为中医学必须在保持自身特色的前提下,努力撷取与之相关的科学新理论、新技术和新成果,为我所用,才能在挑战之中立于不败之地。

为培养优秀中医药人才,他倾注了大量心血。正如他的诗句所表达的对中医药事业后继者的殷切期盼:“焰续灵兰绛帐开,神州佳气拂兰台。老夫头自豪情在,要看东南后起才。”先生强调要做一名合格的医生,应有扎实的中医学基础,还要具备厚实的中国传统文化根底和有关的自然科学知识。中医学是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的综合学科,其内涵是科学技术与中华文化的结合体。他要求我必须读《四书集注》《古文观止》及历代中医名著,打好扎实的文化和中医基础。

2008年岁末出版的《人学散墨》,是先生多年的思考、研究成果。《人学散墨》“是专门论述如何能做一个‘合格’的人而写的”。先生发现孔孟儒学“以人为本”“以和为贵”等的人学原理是超越时代的精粹,是做人应该遵循的永恒标准,对于个人在社会上生存、进取,国家间和谐相处、人类的未来的创造都具有极大的裨益。先生说:“我从事医疗事业已七十五年,向以疗病为职。但逐渐发现,心灵疾病对人类的危害远胜于身体疾患。由此萌生撰写《人学散墨》之念,希望为提高精神文明道德素养,促进经济发展,略尽绵薄之力。”他以良医而具良相胸怀,从疗人身体疾病,到治疗心灵疾病,充分体现了他忧国忧民的博大情怀和仁爱之心。

我作为裘沛然教授的学术传承人,是无上幸运的,我力求按照先生的教诲,在为人、为医、为学之道诸方面,以老师为楷模,努力工作,勤奋读书,刻苦钻研,做一名名副其实的好医生。

先生辛劳一生,于2010年5月3日平静安详地走了。在追思先生的不眠之夜,想起1983年我协助先生在上海延安饭店参加《百科全书·中医内科学》统稿时,与老师对榻而眠,请教学问,订正辞章,“清灯榻伴犹存梦,往事风中已化烟”“黄鹤不知何处去,我来只见白云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