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红军指战员回忆录》:红二方面军北渡金沙江同红四方面军会合前后的经过情况[1]
(1960年11月9日)
朱德
(一)
这段时间是张国焘造反。一、四方面军会合后在毛儿盖开过会,大家表示要团结,对张国焘做了些迁就。不迁就不行么。为了迁就,决定了北上进行临、洮战役,套他北上。北上与南下之争,他要南下,他有很多队伍。原红军总政委是周恩来同志,后改为张国焘,这一是迁就了一下,把红军的指挥权交给了他。张国焘是右倾机会主义总想转到甘孜去搞,政委是他,是中央通过的,总司令是我,总部就跟他走,当时南下还是统一的,没有分歧,南面有许多队伍,一、四方面军一部,想收留这些部队,一起北上。但到阿坝时,他就变了,不要北上,要全部南下,并发电报要将北上的部队调回南下,我不同意,反对他,没有签字,电报由叶剑英同志接看,告诉中央毛主席,没有向下面讲,中央就马上决定单独北上了,如果上去的部队调转,中央是很危险的,这样就破裂了。我们当时处境很困难,但碰上困难有什么呢,坚持吧,我们还有五、九军团和刘伯承同志,反对张国焘,他那几天想叫下边互相打架,下面有些要打架,我反对,我对他说:我们现在是如何支持下去,下面再打架,就活不下去了,要不要命,我们都要命。我威胁他,打架被制止了。南下后一到冬天,又没有吃的,只好组织打仗,打天全、芦山在军事上取得了些胜利,不打活不下去。这时他又搞了个中央,我是中央委员,其他人没有,我说:要搞,你搞你的,我不赞成。我按党员规矩,保留意见,以个人名义做革命工作,不能反中央,一直和他斗,我们人少,但理直气壮,我们是:他搞他的,我们做我们的工作,只要革命我们总会到一堆的,这段是迁就时期。
(二)
此时期与二方面军的关系。当时我有二局,组织二局主要做些情报工作,从搞情报中,同时也收到二方面军的活动情况,没有中央的指示,与你们通报也是搞情报搞起来的,所以只告诉你们些情报。这时,因电报密码由总部带下来,被张国焘掌握了,二方面军和中央失去了联系。我们当时发什么电报,都得经过他,不经过他不行,这是技术问题,我们只是从搞情报和了解敌人中,知道你们的一些行动。我和刘伯承同志的意思想把你们那方面的力量拉过来,不然我们很孤立,但明知道他是不愿(意)的。张国焘是右倾机会主义,不敢说×话,总是想过黄河西靠近苏联,想当头头,但又怕马回子。
当时李宗仁他们在两广反蒋搞乱子,就想北上了,在甘孜他准备北上,因为没有别的出路,又很困难,中央又来了些电报指示,当时他才想叫二方面军北上渡江会合了。他要北上,在二方面军渡江前取消了他的那个“中央”,又还原了四川省委的名称。此时,我们的工作是做团结工作。二方面军过江最后还是由他决定,我们主观上总想你们早点来好。但他在没有决定北上前,是想叫二方面军在江南配合他,他好在甘孜待下保存实力,他的中央就搞成了。他想北上时,才希望二方面军渡江北上。我想二方面军过江对我们就气壮了,所以总想你们早点过来好。
在渡江前他不可能告诉你,一、四方面军的关系,任弼时同志是不知道的。我们在二、四方面军会合前是想尽一切办法如何同他在一起。
二、四方面军会合后,××被他说动了,王震同志就好,任弼时同志原来知道张国焘的底细,是个机会主义者。会合后就开会吧,我们大家一说,他也就同意一起北上。我也和他谈过,任是坚决拥护中央和国际的。这段历史大致明白了,其他细致的问题直到现在还未摆开。
二、四方面军会合前,是没有中央指示的,我们发报都经过他,当时有关打仗他不得不听我的,但有关政治方面的都得听他的。与二方面军会合后,我们气壮了,就是吃饭走路还有困难,马克思在天之灵呀,他是内部的一个军阀,他失败了,但没有全失败,部队骨干还保存了。过草地到哈达铺时,他仍想到岷洮去蹲下自己单独搞,不想北上和中央红军会合。但大家都不赞成,主张北上会师。连他下面的干部也主张会师。(可是他还有权力压服人,因此组织了岷洮西固战役,打岷州损失了几千人没有打开,失败了。打岷州根本不应该,是错误的。)后来任、贺来了,我和他们背后说,如何想办法去会合中央,如何将部队分开,不让他(张国焘)指挥。贺老总很聪明的,向他要人要东西,把三十二军带过去了,虽然人数少,但搞了他一部分,可是五军还是被他抓住离不开,仍由他指挥着。后来我们把陈昌浩说动了,他也主张北上会合。徐向前同志是好的,他不满意,但不能说话,这就决定了北上会合。分开后,他(张国焘)又将部队往西撤了一下,想去临洮搞,我们就不跟他走了,去临洮天下雪,部队刚过草地很苦,大家说去不得,很困难,他还不停,后来找来一个向导,向导也说去不得,加上下面反对,讨论了一下转回去吧,他才死了心。
后来他(张国焘)又想过黄河去西宁,中央过黄河的意见也是他的意见,这也是中央迁就了他的意见。三个方面军会合后,总部回到延安,总部取消了,他的权力也就拿下来了,这就告一段落。这一段二方面军不是中央指挥的。他把甘孜、炉霍估计过高了,中央认为去不得,去就出不来。
二方面军始终都是好的,听指挥的。过江不过江不是个人决定,要以敌人的力量来决定。过江不是中央指示,是我们从中抓的,抓过来好,团结就搞起来,这里阴错阳差地把团结搞起来的。二方面军过江,我们气壮了,北上就有把握了。但二方面军在会合前是不知道张国焘反中央的。在会合后二方面军起了很好的作用,因二方面军拥护中央,迫使他取消了伪中央。他反中央主要反毛、周、张、博。他是党内的军阀主义,军队只打仗,对政治工作一塌糊涂,这在四方面军的历史上应给他写上的。
一、四方面军会合后,四方面军很困难,没有政治工作,也没有群众工作,他连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都没有,不像毛主席那样从政治上建军。当时我们就做政治工作,虽然还有些毛病,但成绩还好,政治工作一做,部队就听话了,工作也比较好做了。他还让我们做政治工作,当时陈昌浩同志也同意给部队做政治工作,也起了点作用。政治工作是做了下级干部与士兵的工作,但中央的张国焘他还不听。他还想把政治工作人员调到他那边去,并派一些人来,我们这边工作有底子,干部很坚定,也不怕他。他的军队很脱离群众,我们就讲红军的道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国际上也起了点作用,当时国际上派张浩同志回来(中委),他一到瓦窑堡中央就叫他发报给张国焘提一提,起了调解作用。中央此时从八一宣言、统一战线有了新的一套。张国焘有些半信半疑,这是国际上来的,这一条也还是主要的。这一套比“左”稳当,我们过去是“左”的,这一变感到合乎其口味了。由于以上几点,在甘孜就有时听中央的话了,在天全、卢山讨论好北上。在二、四方面军会合以前就取消了他(张国焘)那中央。但对毛、周、张、博还是反对的,我们和毛周张博是一股的,他反对我们就和他斗争,天天斗,开会斗,开会不能不让讲话,我们还有些马列主义,他没有道理,乱讲一顿,天天斗,真理他是斗不过去的,越斗越明,日久他的下面亦就好一点了。这也证明,任何时候都要斗争么。另外他还允许我们和群众讲话见面,我们就利用这个机会向群众宣传红军道理,阶级斗争,这也对下面有影响。四川的军阀是打仗流边边的,胜利归他,右倾机会主义就是如此,和现在的右倾机会主义一样,他怕打仗,怕敌人,怕的个要死,他怕和中央见面。往西走,中央的计划被他破坏了。他原来并不想指挥二方面军,怕二方面军和他作对,搞不到一起。但我们主观上总是想要你们过来的,可是有个密码问题,电报密码在他手中,我们只能搞点情报对你们帮助。这段时间所谓中央和军委指示都是假的,因破裂后,中央的一切他不给你们转了,中央又不能直接告诉你们,所以都是他的东西。关于军事上的指挥是我和刘伯承同志搞的,向你们发电报也是他同意的。提到他对当时政治形势的分析,乱得很,没有一定,但他是右倾机会主义。在毛儿盖他就大反中央,我们是知情的,为了北上对他采取了妥协的办法,南下后,就完全和中央对立起来了。
二、四方面军会合后,刘伯承同志去二方面军,这是我们明知道的他(张国焘)反中央,我们的人想法支开一个算一个,刘伯承同志和他是对立的,几乎被他杀掉,右倾机会主义在组织上是很凶的呀!会合时我和王震同志谈了一个晚上,他就明了要和他斗争了。在甘孜我们和他斗,不能正面斗,斗不出什么名堂,争取的办法,贺老总很聪明,当面不反他,背地很坚决,向他要东西要人嘛。任(弼时)劝他(张国焘)北上,我们希望他北上和中央会合,他当时同意北上时又想到临洮单独去搞,真到失败才死了心,这笔账应当作右倾机会主义整理。
中央和二方面军的关系,除电报密码他(张国焘)拿着外,一局局长是他的人,这里有了技术问题解决不了。但在过江前不了解一、四方面军关系破裂,至于国民党报纸当时一定认为是造谣。
(引自《中国工农红军第二方面军战史资料选编》(四),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版。)
注释
[1]题目系本书编者自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