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的文学与艺术(外国文艺理论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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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论德国文学的主要时期

德国文学从来没有经历过通常所谓的黄金时代,亦即由国家元首来鼓励文艺进步的时代。意大利的莱昂十世、法国的路易十四,以及古代的伯理克莱斯和奥古斯都,莫不为时代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也可以认为安娜女王治下是英国文学最辉煌的时代:然而在这个自生自灭的国家,其伟人的出现历来不是帝王的功劳。德国一直是分裂的;而在奥地利,无法找到任何对文艺的爱好;腓特烈二世独自代表着整个普鲁士,但他对德国作家没有任何兴趣。因此,德国的文艺从来没有集中到一个中心点,也从来没有得到过国家的支持。或许正由于这种孤立与独立,文学才更有独特风格,更加强劲有力。

席勒说:

“我们看见诗歌遭到祖国最伟大的儿子——腓特烈的鄙夷,看见它远离那不愿保护它的强大无比的王位。然而它却敢于自称是德国的诗歌;然而它却为自己创立荣誉而感到骄傲。日耳曼英雄诗人的歌声在山巅回荡,像奔泉一样涌向山谷。独立的诗人只承认灵魂的感受为法则;只承认自己的才华是权威。”[1]

但是,由于德国文学家丝毫得不到政府的鼓励,他们长期以来孤军奋战、各行其是,很晚才达到文学真正鼎盛的阶段。

一千年来培育着德语的,首先是僧侣,然后是骑士,是汉斯·萨克斯、塞巴斯蒂安·布兰特等手工业者;到接近宗教改革时期又是另一些人;最近则是那些饱学之士,他们使德语能够表达思想的一切精微奥妙之处。

看一看德国文学作品,就可以按作者各自的禀赋,发现上述各种文化的痕迹,犹如在山里可以发现地球运转所形成的各种矿层。因为作家不同,文风几乎完全异样,外国人要想读懂一本新书,每每需要从头学起。

如同骑士时代大多数欧洲国家一样,德国人也有过行吟诗人和武士,他们歌唱的是爱情和战斗。最近刚发现一部十三世纪创作的史诗,即《尼伯龙根之歌》。从中可以看到当时人物的特点:英武、忠实——因为一切都是率真的、强烈的、决断的,正如同大自然的原始色彩一样。这部史诗里的德语比现在的清楚、简洁;这里面还没有那种普遍性的思想,而只是表述若干具有个性的人物。那时的日耳曼民族可以看作是欧洲最好战的民族;它那古老的传统所津津乐道的便是古堡和美丽的女主人,人们可以为她们献出生命。后来马克西米利安想复兴骑士精神,但已非人心所向;宗教论争已经发端,把人的思想引向形而上学,开始以见解之高低而不以武功之大小来评判人是否高尚。

马丁·路德拿德语来进行神学论争,使之大为完善:他所翻译的赞美诗和《圣经》,至今仍是范本。他赋予其文风的那种率真,那种诗意盎然的简洁,是完全符合德语特质的;连他用的词汇,也都声调铿锵,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强劲有力的坦率,使你听了觉得可以充分信赖。政治和宗教战争使德国人陷入自相残杀的不幸遭遇,把人们的思想完全引得远离了文学。后来当德国人再次顾及文学的时候,已是路易十四时代,那时欧洲大多数宫廷和作家都一心一意想模仿法国人。

哈格顿、格勒特、魏斯等人的作品只是用了一种冗长累赘的法语;没有任何特色,没有任何符合民族天然禀赋的东西。这些作者想达到法国式的优雅,但他们的生活方式、他们的风俗习惯却没有给他们这方面的启发。他们屈从于戒律,但却没有那种能使这种专制略放异彩的优雅与情趣。不久之后,另一个流派崛起,取代了仿效法国的这一派。这个新派别在瑞士德语区起家,始则以模仿英国作家为张本。波特玛以伟大的哈勒为例,力图证明英国文学比法国文学更适应德国人的天赋。高特舍特是一位既无趣味又无才华的学者,他反对这种意见。这两派的争论使人们的智慧大开。少数人靠自己的力量在开辟道路。克罗卜史托克在英国派里占据首席,犹如维兰在法国派里的地位。但克罗卜史托克为后继者开创了新的局面,而维兰既是十八世纪法国派的首屈一指者,也是最后一名:说他是首屈一指,因为在这方面没有任何人能与他匹比;说他是最后一名,是因为在他之后,德国作家走着一条迥然不同的道路。

在所有的条顿民族中,都闪烁着被时代盖上了灰烬的那神圣之火的火星;这样,克罗卜史托克通过先向英国人模仿,竟唤醒了德国人的想象及其特殊性格。几乎在同时,温克尔曼在艺术中,莱辛在评论中,歌德在诗歌中,都建立了真正的德意志流派——如果我们可以这样称呼它的话,因为这个流派所包容的人物与才具都各不相同。我在本书里将分别研究诗歌、戏剧艺术、小说和历史。但因为在德国,可以说每个天才都自成一派,我觉得有必要在分析作品之前,先介绍一下每个作家的主要特点,并逐个描述一下那些最有名望的作家。

注释

[1]见席勒:《德国的诗神》,写于一八〇〇年。此处所引与原文不尽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