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催婚
”月儿起来吧，一会儿该来人了“随着母亲轻声的呼唤我伸了一个懒腰从炕上坐了起来，睡眼朦胧的抓起一件白色T恤套在身上，抱怨道“这么早干嘛啊？”妈妈笑着说”今天杀猪。”
我随手把长发一挽匆忙洗把脸，桌上妈妈早已准备好简单的早餐，因为要杀猪会很忙，我刚准备吃就听见外面嘈杂声，顺窗向外望去，左邻右舍亲戚朋友，还有老爸找的刀斧手都到位了，饭也没法吃了，我赶紧放下准备去帮忙，突然一个细的让人心痒的声音传来，”哟月儿回来了”我一看，泡面头、红花上衣臃肿的身材、具有超声波般穿透力的声音，我最打悚的邻居大姨，我硬着头皮迎上去，“哎呀姨来了快进屋”邻居大姨满脸堆笑用那审视的目光把我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好好打量一翻，哎！大城市的水就养人，看皮肤又白又嫩，还象二十来岁小姑娘似的，回来几天了？有没有对象啊？啥时能结婚啊？能呆几天？想找啥样的？我外孙都能打酱油了。一顿疯狂输出后，一面嘴往下撇着带着戏弄的眼神望着我，我虽然心里做足面对农村情报团的准备，但还是败下阵来，随口应付几句”还能呆几天”。这时妈妈青着脸过来解围”月儿去拿点蒜”我一听赶紧转身逃走。
院中大家己经忙的热火朝天，人互相穿梭忙碌着，我拘束的站在边上不知该干点什么，这时人群中一个叔叔发现了后面的我，一边刮着猪毛一边问旁边的爸爸“你家姑娘还没对象呢？”爸爸脸上的笑容顺间消失并尴尬的说”没有。”并不悦的看我一眼，我觉的脸象被抽了一巴掌似的发热，并不由自主往后退，感觉所有的人都在笑，都在盯着我看，我转身躲进小屋，不想跟任何人再说话，不敢直视任何人的眼睛
这时候感觉父母家也不再是避风港了。，客厅里的大妈团一边忙着洗菜切菜（因为人太多厨房呆不下〉厨房里炒菜、炖肉、灌血肠、扮凉菜，一边大声的传输着村里的新闻旧事家常里短，话题还是不时的扯到我身上”是不挺大了，咋还不处对象，再不结婚该生不了孩子了，跟你一样大的孩子都上学了，甚至有人小声说是不是有啥毛病啊…”我关紧了房门也挡不住这些另人心烦崩溃的声音，我用耳机堵住耳朵，用音乐压住喔噪，眼晴看向窗外，家后面的山上白雪皑皑，一颗颗青松好象披着抖篷的士兵伫立风雪中绵延数里，挺拔坚韧，好美的画面，我的世界突然宽广心也安静下来，思绪慢慢的回到从前…
我今年三十八岁，出生在东北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我有一个姐姐。爸爸妈妈都是八十年代因为家庭困难从外地到这里讨生活的，爸爸小时候因为穷没钱念书，总说念书没念够，所以跟村里大部分家庭不同，不重男轻女，本着知识改变命运的理念，爸妈努力工作挣钱（种地，养牛，打零工）让我们好好读书能有机会走出大山去看外面的世界，我也如愿的读了大学走了出去，而姐姐因书念的不好，读到初中就辍学打工然后早早结婚了，所以我是爸妈的骄傲，是在村里炫耀的资本。我带着荣耀的光环，爸妈的期许走进了大学，以为我的人生成功上岸了，但是生活从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我不象大部分同学有父母送，第一次出远门的我拖着一个大行李箱（是我妈走了好多店讨价还价买的便宜的，质量很差）带着父母的叮嘱、担忧，自己的向往与不安踏上了南去的火车。坐了一天一宿的火车终于到达目的地，当我随着人流走下火车那一刻我的心是震撼的，那么大的火车站，人山人海，人头撺动放眼望去全是后脑勺啊，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我不敢东张西望，因为我怕走错方向，终于我随着拥挤的人流走出了出站口，人群散开，视线向外无限延伸，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一个繁华的城市呈现眼前，我激情澎湃，我终于走出农村，我终于要融入繁华的大都市，
我要开始我精彩的人生，我还没激动一会儿，生活就把我拉回现实，因为第一次接触外面，什么都不懂，人流散去我打不到车了，顺间惶恐，不安，沮丧涌上心头好想哭，我拉着行礼箱转来转去还不敢远走，不知多久终于一辆出租车停下来，我赶紧跑过去准备上车，一个声音传来”哎、哎我拦的车，抢什么有点素质好吗。”我扭头一看，一个身穿白色净版T恤，灰色短裤，也拖一个行礼箱的大个子男孩，慢悠悠走过来，我光着急了没注意是别人拦的车，我脸通红嗑嗑吧吧的说了句对不起，觉得自己好丢人，便委屈又无助的蹲下去，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喂，我也没说什么呀，你别哭了好吗？”男孩不知所措，这时司机师傅下了车转过来说”学生吧？读哪所学校？“又转头看男孩“你也学生吗？去哪？我看顺路的话给你们一起送去得嘞，这时候不好打车了”。“南大学”我俩几乎异口同声说出来，四目相对一下笑了，司机也笑了“缘分哪，那上车吧”司机打开后备箱，男孩急忙把我和他的行礼箱搬上车。“你坐前面吧”他说道，我边坐进去边说谢谢，一路上我们和司机师傅轻松的闲聊扫去了我心埋的阴霰，哪人啊，你哪系的，你学哪科啊？很快就到了学校，我下车后对司机师傅躹了一弓表示感谢，是他的一丝善意让我在迷茫和无助时感到一丝温暖，也让我触摸到陌生城市的温度。男孩叫李祥，计算机系的，临别我们留了联系方式，特别的相遇，让我在新环境里有了第一个朋友，感觉不再孤独害怕，也对未来有了更多期许。
院里又传来嘈杂声，我的思绪被声音拉了回来。“妈月儿呢？”是姐姐一家四口回来了，妈妈说“！还在这呢，谁知道这回跑哪去了，上屋里看看。”我推开了小屋门，“小姨＂童童操着雉嫩的声音向我跑过来，因为冬天穿着臃肿，姐姐又给装办的很精致象极了可爱的小企鹅，我俯下身捏了一下他肉嘟嘟的小脸然后抱了起来，把俊俊也拉进屋，“俊俊都快成大小伙子了，名负其实，小帅哥一枚”。“姐跟了进来，“抱他干啥，快下来，给小姨衣服都蹬埋汰了，死沉死沉的，”一边笑一边喊着。虽然我长年不在家，但经常跟姐姐视频，所以孩子见我也很亲近。“在小屋干嘛，帮咱妈忙活忙活呀＂，姐姐一边摘下围巾脱下棉服，我尴尬的笑了下，姐姐秒懂拍了我一下，“看你小外甥＂又转脸说“童童陪你小姨玩吧”，然后撸起袖子转身钻进厨房。姐夫停好车也进了屋，把棉袄脱下来扔给我，转身投入奋斗大军，俊俊也没影了，应该去找同伴玩去了，突然间感觉我象个外人，在这个家里格格不入。
下午两点左右，一切准就序，大锅里的猪肉、血肠、酸菜都在翻滚的汤中香气四溢，鱼也在另一个锅里被装盘上桌（这里农村有事情都是鲤鱼），女人们在房屋间穿梭着，说着笑着把菜都端上桌：凉的、热的、荤的、素的、煎的、炸的，主角还是东北杀猪菜：五花肉，酸菜、血肠。东北农村杀年猪就象一场中型宴会，左邻右舍、亲戚朋友能请都请，能来都来。说话间都上了桌，欢声笑语中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可这一切对于我简直就是煎熬，我不敢出去帮忙端菜害怕谁在大庭广众下再问点什么当众出糗，所以当姐姐喊我吃饭我也推托说你们先吃吧我不饿，就给童童拼了点他爱吃的在小屋吃，怕孩子小去捣乱，再说那些菜小孩子基本也都不吃。“月儿我给你端点菜你吃点呗？＂姐姐开门进来坐我身边伸手把我揽进怀里，小外甥吃醋了也赶紧爬过来挤在我俩中间，靠在姐姐肩膀上我突然红了双眼，姐姐轻声说“没出息，她们爱说啥说啥呗，有没有对象关他们屁事，没有缘分没到，到时候找个好的气死他们。”又一边开玩笑说“小点声要不然容易挨揍。＂因为屋里不隔音，有些话也不能说，但是有姐姐的安慰心里舒服很多，逗了一会儿孩子姐姐就出去喊姐夫“差不多早点往回走吧，天黑路滑＂。妈妈也说：行，早点走吧
“路滑开车慢点”。一边说一边把早己准备好的猪肉拎出去，姐夫赶紧接过来：“怎么这么多，半拉儿猪都拿走了。＂“你们人多能吃，再说家里也吃不了，慢点啊”妈妈一边说着一边送出去，爸爸也听声送了出来，“妈、爸我们走了，月儿快回去吧，穿的少怪冷的”。姐夫告别后车辆慢慢起动远去，我的心空落落的，多年以来没个能说心里话的，只有偶尔跟姐姐吐吐苦水，转身回去又钻进小屋，刷起手机。
饭局持续到了半夜，爸爸送走了最后一个人，醉熏熏的往炕上一躺沉沉睡去，只剩了一屋地横七竖八的啤酒瓶，一桌桌杯盘罗列的残羹剩饭，还有厨房里灌血汤的大盆，杀猪的案子，无处安放剩肉，一屋子烟味，到处散落的烟头。我看着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妈”我喊道“再可别杀猪了，你图什么啊，累不累，再说你能吃多些，到市场买回来既不累还省钱不好吗？”妈妈无奈的说“那不吃人家的了吗，再说你爸也不能干哪！”“不干凭啥不干，他是喝高兴了你呢，这一堆一堆的他帮你收拾吗？再说侍候着他们，一个个还闲言淡语的，凭啥呀？这不犯贱吗！＂因为白天的不满我变的口无遮拦，但话出口我就后悔了。妈妈吃惊的转过头“我累死累活的图什么？把你养大，供你念书，不指望你光宗耀祖，你能把自己整明白也行啊，你要是能交个男朋友领回来，何至于别人问我时没面子丟人现眼，还说我犯贱。”因为一天的劳累和我这么大没结婚的闲言碎语本就让妈妈身心疲惫，加上我过激的语言，妈妈彻底暴发了。爸爸被妈妈声嘶力谒的吼声惊醒，好像顺间酒醒了一半“怎么了，怎么了，娘俩咋还吵起来了。”爸爸麻溜的下了地对妈妈说“月儿好不容易回来趟，而且大过年的，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滚你妈腿的，要不是你没能耐，我能跟你们挨这么多累操那么多心，现在苦吃了累受了，好没赚着，赚了一身不是”。妈妈疯了一样把矛头指向了爸爸。我眼泪不受控制流了下来，这么多年生活的委屈和不易涌上心头，我哽咽的说“妈，我说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您别生气了，但是我不是没努力过，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你了解我的无奈和不易吗？我不想结婚真的就那么丟人吗？做人真的好难，如果有来生一定不再做人了＂我双手捂着脸蹲了下去嚎啕大哭，不是不懂感恩，不是不明是非，只是在最亲的人面前卸下了铠甲，不再伪装。妈妈像突然惊醒停止了咆哮，慢慢走到我身边弯下腰轻轻抚摸着我“难受就哭吧，妈只想尽能力给你最好的，想你过的好，催你结婚就是害怕你年龄越来越大了更没合适的了，我和你爸要是没了，你得多孤单，生病了没人端水，老了也没有人陪伴，不是嫌弃你，妈傻了怎么跟别人一起伤害你＂爸爸也生气的说“一群长舌妇，结不结婚关她们什么事，没事老姑娘不用怕，如果在外面不开心回来爸养你＂。这一场大哭哭走了多年委屈，哭走了所有生活的艰难和不堪，心情顺间轻松了，听着爸妈的安慰我羞愧的摇着头说“不是妈、爸没那么严重，我只是每每听到她们那么说太闹心，都是我不好，惹你们生气，害你们担心了＂。哎！谁的人生容易啊，爸妈辛勤劳作，风雨中不曾停歇，只为让我们不再吃他们的苦，托起我们的人生。他们省吃简用却从不对我苛刻，我上学时都是要二千给三千，告诉我想买啥买啥，而我…妈妈拉起我满脸的心痛“一年难得回来一趟，哎就这几天年假，上炕歇着吧，我和你爸收拾收拾”。爸爸说＂酸甜苦辣是人生，一切都会好的，你们都歇着我收拾”。“这么多你自己收拾？拉倒吧＂妈嘴一撇，手就忙了起来，我也赶紧帮忙，三个人一边忙着一边唠着，放下介蒂敞开心扉，家总是最温暖的地方。忙玩以是凌晨，妈妈捂着腰爬上炕说“都赶紧睡会儿，天都快亮了＂。一切喧嚣归于宁静，假期第二天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