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压制
“明明是无籽西瓜……”孟欣欲哭无泪地嘟哝了一句，夹着说谎败露的小尾巴，猫着腰跟在孟青山身后准备进屋。
忽然孟青山转过身来，孟欣没防住扣在他背上，吓得立马跳开三步，生怕被他她爹进行思想教育。谁知道抬眼看去，她爹对着傻站在门口的杜云非招了招手，客气地说道：“你也进来休息一下吧。”
孟欣顿时有些敌意地瞪着杜云非，臭小子，竟然敢夺了她爹对她的恩宠去，哼，她今天肯定要好好地给他划划界限，免得他自高自大不知天高地厚。
杜云非也注意到了她那虎视眈眈的样子，不过他也搞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惹到了孟欣，他不过就是踩坏了她的水泥堆而已，再说了，他也已经帮她把地砖贴得差不多了，这个弥补还不够么？
还有——杜云非正准备跨进门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鞋上站满了水泥。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不进门了。
“孟老师，还有几块地砖没贴完，我贴完了再说吧。”他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见孟欣的神色缓和了下来，他想了想又说道：“你刚才吃得西瓜并不是无籽西瓜，而是败育的白籽西瓜，所以才会有西瓜籽。”
孟欣的眼睛差点都直了，嘴巴也情不自禁地微微张开？
杜云非以为孟欣没听懂，于是又解释道：“无籽西瓜有籽的概率是2048分之一，所以从概率的角度，只能这么解释。”
孟欣忽然笑了，是发自内心的那种尴尬微笑，呵呵，小哥你真有趣。
——你管我吃得什么西瓜？
翻了个白眼，孟欣叉着腰，头也不回地进了上了楼，跟这种人说话，真累。
孟青山看着噔噔噔跑上去的身影，眼角的不由得浮现出笑意来，他家里的这个千金大小姐，还真是不好惹。不过话说回来，毕竟是杜云非吃苦受累给他院子里贴了地砖，他怎么着也不能太怠慢了。
“云非，今天可辛苦你了。你贴完了地砖先别走，晚上留下来一起吃个饭。”
孟青山说着扫了一眼院子里几乎成型的工程，左右一对比，不用别人说，他也能看得出来，哪里是孟欣贴得，哪里是杜云非贴得，不愧是严谨的人，连贴地砖这样的事情都做得无可挑剔。既然这样……那就顺水推舟让他贴完好了。
杜云非倒也不推辞，本分地点点头：“老师，那我先贴着了，就剩几块了，一鼓作气贴完，院子里就能先打扫一下了。”
这让孟青山大为欣慰，他点了点头，杜云非就提着小水桶趴到院子的一角去了。
他女儿搅和出来的烂摊子，却要他的得意门生来收拾，他都不知道该是喜还是忧了。
孟欣还是快到吃晚饭的时候才知道杜云非也要留下一起吃饭。本来她上楼就是想躲个清静不想跟这个呆子碰面，哪料想她刚叽叽喳喳哼着小曲儿活蹦乱跳地跑进饭厅，就看见杜云非正襟危坐在饭桌一侧，正锁眉看着墙上的一幅画。
孟欣的脸顿时垮了下来，照这个架势，她是要跟他坐在同一饭桌了啊？她还有别的选择么？
唰拉一声，她把椅子拉了出来，然后板着脸坐了上去，一脸敌意地盯着杜云非。
杜云非听到动静，不过是转过脸来看了看她，对着她笑了笑，然后又重新扭过头去盯着那幅画看。
孟欣差点掀桌而起，怎么，她的存在感就这么低？难道杜云非没有感受到她周身缭绕的洪荒之力么？没有感受到她分分钟就要变身的冲动么？那幅画有什么好看的？花里胡哨一堆符号而已啊！
就在孟欣怒刷存在感失败第三次之后，她终于忍不住了，抬手在杜云非眼前晃了晃，“诶，你到底在看什么？那幅画里有什么值得你思考的东西么？”
满以为这个问题可以很成功地给杜云非一个下马威，满以为他不过是在故作高冷装逼罢了，可是下一秒，让孟欣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只听杜云非一脸恳切地说道：“巴尔丢斯的绘画画面构成总是表现出运动与静止的对立和统一，人与物的弧线、直线的生硬性在构成上表明了种种离相之感，往返冲突，引向画外，形成非稳定造型模式；你看这幅风景画，以切割剖面为要素，从对数学的运用中感知到数学在绘画中的价值，最终形成了作品中对角线x字形布局和普遍遵从的永恒秩序。”
孟欣定定地看着杜云非，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的十几年的语文都白学了。
气势也没来由地弱了下去，孟欣清了清嗓子，砸吧好几下嘴，也不知道该怎么附和杜云非，生怕一张口就要暴露自己不学无术的本质。
从书房过来的孟青山，看到饭厅里两个人相安无事的样子大感惊讶，再看自己的女儿，安静得仿佛一个瓷娃娃，唯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墙上的画看。他觉得稀奇，往日里她总说这幅画很难看，怎么今天忽然发现了艺术之美？
“小欣，看什么呢？怎么不跟杜云非聊聊天？他学识渊博，跟他聊天你可以学到不少东西。”
孟青山说着就坐在了两人之间的位子上。听了这样的褒奖，杜云非有些受宠若惊，孟青山素来都是严师的形象，如今说出这番话来，无疑是对他莫大的认可。
而经过刚才那场谈话，她也隐隐约约理解了她老爹这番话的深刻内涵，这个杜云非，果然不是泛泛之辈，他是不是学识渊博她不知道，但是跟他聊天绝对是要小心一点为妙。
所以孟欣对她爹的话不置可否，只是扯出一个乖巧异常的微笑来，然后笑眼弯弯地对着杜云非点了点头。
这一笑却把杜云非吓了一跳，他不禁有些恍神，顿顿得看了孟欣好几眼，忽而又发觉不太礼貌，于是连忙低下头去。
哟西……这么看起来，这小子还挺娇羞。孟欣保持着纯洁可爱的微笑，内心的洪流却已经波涛汹涌，其实仔细回想一下，这个另类学霸也挺有意思的。也许是因为自己资质平平的缘故吧，她从来都对学霸有着迷之仰慕，一开始还没觉得杜云非有多厉害，现在看她老爹那个态度，杜云非绝对不是什么小虾米。——那绝壁是一条大鱼，她这只坏猫咪，最喜欢吃大鱼了。
想到这，孟欣的笑得更灿烂了。
她正笑得春风荡漾，孟母就端着菜进来了，人尚未进门来，一股奇怪的香味儿就飘了过来。杜云非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孟青山和孟欣，却发现两个人表情十分自然，而且都已经非常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仿佛在期待一场饕餮盛宴。
杜云非更加好奇了，伯母做得这是什么菜？
一盘绿油油的菜肴摆上桌，杜云非忽然愣住了，拿着筷子的手也迟迟不敢动。
眼看着孟青山和孟欣已经下了筷子，他有些为难。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盘子里是苦瓜炒肉丝。
孟青山见他不动筷子，以为他是腼腆不好意思，于是大方地劝他吃菜，杜云非硬了硬头皮，伸出的筷子停在盘子上方，他还是觉得自己根本做不到。
他奇怪的举动让孟欣大感不悦，臭小子，她老妈好不容易下厨一回，他还这么挑三拣四得不肯吃，他是哪根大蒜？平时孟母忙得不着家，顿顿饭可都是她下手，这一回他杜云非有幸吃到孟大厨的菜，他还这么墨迹？
她嘟了嘟嘴，不由分说夹了一筷子苦瓜放进杜云非碗里，然后发威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老老实实吃掉。
杜云非低头看着碗里的苦瓜，再看看孟欣那满是威胁的小眼神，总算是作出了一个异常艰难的决定。
他忽然放下筷子，很干脆地站起身来，对着孟青山和孟母鞠了一个躬，“老师、师娘，对不起，我不能吃苦瓜。不是我挑剔，也不是我觉得师娘做得菜不好吃，而是我对苦瓜过敏。”
孟欣手里的筷子吧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过敏啊……
她不敢说话，狠狠埋着头扒饭，好在孟母赶紧解了围，“这样啊，来来来，快别站着了，来吃点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