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风雅场所
“他们秦王府是要干什么?”李建成背手踱步在涓涓溪流边,俯身拾起一朵小花。
花有五瓣,李建成一瓣一瓣捏掉:“偷运、放火、潜入、冲卡,你说他最后一招是什么?”
“推断不出,我只知道帮助他们运火油的人叫阎石。”李安俨一直保持着恭敬,低头为他做着汇报。
“长得奇怪,也不知为何讨人欢喜。”李建成抚摸着长相怪异的石头道:“嘶,该听曲了,这蚊虫太多,安俨没事回去吧。”
天气寒冷,哪里有蚊虫,李安俨明白了,这是殿下是又烦自己了,但还是小心翼翼追问道:“陛下,还需要查下去吗?”
“查与不查有区别吗?”李建成回过头,指着初升的日头说道:“已经多少日夜,估计,人家早都在我们眼睛底下把兵甲运进城中了。”
“殿下,我们也查到不少东西。”
“有用吗?”李建成又背过身,摆弄着池塘中的小鱼:“都是些外围的小虾,一条鱼也没捞着。”
“殿下英明神武,亲自坐镇,不是查到兵甲了?”
“兵甲?”李建成道:“你是说他们费那么多事就是为了运送十几套兵甲进城?我就不信他那么大的王府,连十几套兵甲都没有。”
“兵甲一事先不要管了,时间来不及。”李建成双手环抱,左手拍打着右臂思考道:“杜如晦是我们的阻碍,单凭你们对那些士卒的拷讯,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影响。”
“你们不是还想查吗?”李建成道:“我看那个卢承康挺机灵的,就让他组建一个临时的队伍,查出杜如晦和秦王府偷运兵甲的联系,最好把房乔也带上。”
“申时,我会去找陛下,状告杜如晦。”
李安俨盯着殿下的背影,心中感到越发悲凉,先前立下的一举解除秦王威胁的誓言早已落空,目前来看,只希望殿下能在朝堂之上多争取些利益,打个平手。
“赶快把冯立叫回来,军府缺人管理,别整日混在监牢了。”
……
蔚蓝的天空,白白的云朵,高兴的卢承康走在前往军府的路上。
他刚刚收到命令,调任东宫翊卫下辖的城管司,虽然没听过这个单位,但毕竟自己也不再受人管理,听说还要给自己一个副职流外官呢。
再进景风门,卢承康直接出示东宫令牌,这次再无人阻拦。
轻车熟路,卢承康顺着记忆走到率府门前。
看到熟悉的卫兵,卢承康上前打问道:“请问城管司在何处?是否要进到府中?”
“城管司?没听说过。”门卫抓着脑袋,忽然想起道:“你说的是今早刚组建的那个吧,现在还没定下位置呢。”
“卢火长,你还是先找冯将军吧,让他给你安排。”
卢承康行礼告退,进入了府中。
原来是新组建的,不会连人员都没有吧?
带着疑问,卢承康直达二楼冯立屋。
“将军,我接到调令,任城管司副手。”卢承康道:“可我询问门口的卫兵,他说是刚成立的?”
“呵呵,没错,太子听闻你的追查水平高,能力强,能够独当一面,独自完成抓捕任务,所以专门为你组建了一个单位,目的就是早日完成搜查行动。”
“人员配备是怎样?”
“人员,目前只有李安俨和你,不过李将军他身兼数职,事情繁多,准确的说只有你一个。”
“将军,不行啊。”卢承康直接坐在房内的凳上,双手抓住墙上的兵器道:“我需要士卒、武器、兵甲,不然难以办事。”
“士卒没问题,还是一直跟着你的那些在长林军的公子兵。”冯立从桌上掏出两张签好的单子:“器械早已准备好,自行去武库领取。”
卢承康拿起单子,发现和之前的装备没什么区别,等于说现在的自己只多了个流外官的身份。
“申时,殿下会找陛下,在这之前,你们要尽力搜出杜如晦与秦王府偷运兵甲勾结的证据,最好把房玄龄也带上,他们乃太子大患。”冯立抬头看了一眼道:“能完成吗?”
“四个时辰,恐怕有些困难。”卢承康思索一番,表态道:“一定尽力!”
“好!”冯立鼓励似的拍拍卢承康肩膀:“此事涉及人员众多,一定要注意分寸,不要有太多情绪,事情结束,大家还都是朋友。”
卢承康重重地点头:“将军,那我就先告退了。”
“等等。”冯立道:“东宫令牌交出来,你一个人拿不住。”
“将军,没有令牌真的办不成事啊。”卢承康掏出怀中令牌放到桌上。
“我给你缉捕文书。”冯立从桌下的抽屉里掏出一沓:“盖着东宫印章的文书和令牌作用是一样的,有优先通行权,无限豁免权。”
大笔一挥,日期和用处写在文书,冯立掏出印章卡上,交给卢承康。
“将军,一张…不太够啊。”卢承康伸手摸在一沓文书上,捻起来七八张:“至少得这么多吧。”
冯立想了想,还是同意了:“我给你盖章。”
“将军,日期就别填了……”
巳时,修政坊,球场。
说是球场,其实只为宴会场地旁边的一块空地,节日时会举行诗会、酒会、联谊会。
平常,达官显贵会在此处进行蹴鞠等球类活动,男男女女,挥洒汗水。
听说今日会有谁家的郎君前来,所以路上行人颇多,想来攀关系走门路的车马挤在了门口,将道路堵的水泄不通。
“前边怎么了?”卢承康抓住车架,从窗中探出头来看向前方。
“火长,路堵住了!”
“叫我司长!”
兼职车夫的何正兴站起身来道:“得下车走进去。”
车架前又是人群,球场门口里卫正维持秩序,看到挤进来的人,里卫刚想拦截,就被卢承康一纸文书顶了回去。
球场之上,两支队伍正在激烈的拼抢,在他们南边,有一座砖石打底,木头搭建的二层高台。
“阎石在上边?”卢承康单手拽着胖的像只皮球的高漕,问道:“你能认出他吗?”
“绝对能,一眼就看出他,肯定不会让卢火长白来。”
上二层要花费百钱买凭证,进甲乙丙三种包房更是要千金。
楼梯口处,一婢女拦住上楼的众人,笑道:“几位郎君可有凭证?”
卢承康直接掏出文书,可婢女连看都不看一眼,道:“您就别捣乱了,凭证在底下买,一张只管一人。”
婢女看着没人注意到这,又小声说道:“您要是懒得下去,想从我这买也可,不过要贵上一些,但我看郎君好像不缺这些吧。”
“两车绸缎就在门口,让你的人去拿。”卢承康道:“可进去了?”
“啊,郎君初次前来,本是不可。”婢女看着眼前的俊朗面庞,犹豫道:“但,郎君看上不像坏人,我就先担保,郎君便先进去吧。”
女婢还要继续待客,便有一奴仆引上几人向内里走去。
二楼是一个狭长的长方形,从入口走进就是只买了门票的散客所在的区域,几排简易的桌凳,桌上摆放些廉价水果。
楼下的球赛激战正酣,可二楼众人的目光却都被高台上的舞蹈的女伎吸引。
开放大胆的穿衣方式,配上极具诱惑力的舞蹈,便是俸禄即将耗尽,也要分出一些喊来奴仆打赏,奴仆接过之后,就会大喊一声“某某郎君赏某某姑娘百钱!”
“庸俗。”双手背扣的高漕冷不丁的说上这么一句,可把卢承康笑得不轻。
“你一个赌钱的取笑人家看表演的?”
“在这花上万钱连人家手也摸不着,还不如去寻色妓,最起码人家明码标价,不看你身份,有钱就能办。”高漕道:“哪像包房里的,卢火长,你可知道包房是干嘛的?”
“包房?看球赛的呗。”
“错了,包房号称长安第一曲,内有宫廷出身的乐师和舞伎,整日演奏些丝竹曲。”
“那不挺好,轻柔乐曲配细腻舞蹈,颇有风雅之趣。”
“我呸!”高漕低声道:“我听闻,通常演奏不到一半,那些自诩风雅的郎君们就开始淫乱,也不背人,乐师还在台上演奏,他们就随意拽下卖艺不卖身的舞伎,在乐曲声中交合。”
“而且这包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当朝普通官员欲进,万钱,八品以上,千钱,普通人想都不用想。”高漕道:“这阎石愿意来这,完全就为了结交些权贵。”
“我可提醒你啊,千万别动刀,要不然得罪的人可多了,今日好似有贵公子,就在甲包房。”
经过高漕的解释,卢承康明白了,这里就相当于一个窝点,表面上举行球赛,背地里进行各种交易,包括权色交互、基本资源的吞并……
去往包房的过道处,有持刀的守卫拦截众人。
“几位,不能进去。”
“为何?”卢承康掏出文书,拍到守卫脸上。
“您不懂规矩吗。”守卫眼睛都没眨,还回卢承康的文书:“这个不好使。”
“什么规矩?”卢承康收好身都看不上的文书,看来对付这些人不能讲规矩。
“您是官员吗?您有门荫吗?”守卫恭敬的话语和他势利的眼神完全对调:“如果没有的话,就请您继续呆在此区域。”
卢承康还没有表示,可跟在后边的何正兴却忍不住了,他直接撞上守卫,使劲往里挤。
“这谁的客人!”
还在接客的婢女听到守卫的喊叫声,忙放下手中工作,一路小跑过来。
“几位郎君消消气。”女婢拽住卢承康的手:“莫再生气了,在外侧也好,不还有我陪着你吗。”
卢承康一把甩开女婢的手,指着包房问道:“最里边,那个甲包房,是哪个人的儿孙在?”
“哎呀,郎君慎言,别叫有心之人听了去。”女婢低声道:“里边是褚参军。”
“褚遂良?”
“正是。”
“拿给他看看。”卢承康掏出文书,女婢接过,送进甲包房。
……
小锅冒着腾腾热气,手持木勺舀了一勺,倒进茶碗里。
“卢郎,喝茶。”
目光落在茶碗,卢承康无动于衷,遂说道:“我不是来喝茶的。”
听到此话,褚遂良也不尴尬,端起自己的碗喝道:“岭南的好茶,卢郎不喝真是可惜。”
二人就这么僵持,最终还是卢承康先开口,他剩的时间不多了。
“你知道我来找谁。”
“呵呵,我真不知道。”褚遂良侧头张嘴,吃了一口身边女妓托举着的柰子,柰子削了皮,白白净净的。
“不如卢郎说一说?”
“褚郎好雅致。”卢承康皱眉,他看着褚遂良身边的婢女道:“让他们走开。”
“好。”褚遂良无奈地摊摊手道:“你们走吧”
很快,堂内只剩下了二人。
“卢郎要找我做什么?”褚遂良道:“可别太麻烦,不然我也没法帮你。”
“缉贼文书已写,自己看。”
褚遂良想起刚才女婢递来的文书,找出一看。
“阎石?”
“他在哪?”卢承康环顾房间,寻找着能藏人的地。
“卢郎不用看了。”褚遂良折起文书,还给卢承康道:“我劝你不要再查了。”
“你代表谁劝我?”
“秦王府。”
“我不接受。”
“那我代表个人。”褚遂良道:“你再查也无意义了,和你说实话,我们的行动都完成了。”
“我很欣赏你,不如加入…”
“不可能。”卢承康打量着褚遂良,感觉他好像是真心的,但又一细想,应该不可能,如今太子的命令已经不再是搜查兵甲,而是将杜如晦调出秦王府,剪除秦王羽翼,所以褚遂良在诈自己。
“有无意义,我都要查下去。”卢承康道:“交出阎石,文书在此,我也不想闹大。”
眼见卢承康死不松口且毫无破绽,褚遂良答应下来,反正阎石也只是个外围人员,不清楚兵甲运输的具体实施。
褚遂良唤来门外奴仆,押来阎石。
“卢郎,这屋清净,你就先慢慢审,我先告辞。”褚遂良双手一挥:“回宅。”
待屋内平静,何正兴和两士卒带着高漕前来辨认。
阎石跪在地上,手脚被束缚。
卢承康一把扯下套在他头上的麻布袋:“高漕,你来认,是他吗?”
高漕走进眯眼一瞧,又伸手把住他的脸颊。
那人口含粗布,发出“呜呜”的叫声。
高漕一巴掌拍在那人脸上:“就是他,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