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西市的冲突
长林军是李建成在长安募集的勇士,两千步兵,后可达志又募集三百突厥骑兵,共两千三百人,驻守于左右长林门,全部忠于太子。
长林军营门卫持枪拦住二人,傲然道:“冯将军,来此有何事?”
冯立不想过多废话,直接掏出太子令牌,若不是这些长安恶少们熟悉城复杂的道路,他真想向太子申请抽调翊府士卒。
门卫对着太阳光比划一番,看出太子令是真的。
“请进。”
饭堂中,冯立随机挑选两队,命令他们一刻钟内做好准备,营门口集合。
正在吃饭的士卒没有任何抱怨,相反他们还表现的兴致十足,想来是在军营憋坏了。
“他们未时才吃饭?”营门口,卢承康掂量着刚领到的横刀:“不过吃的真好,我看还有兔肉、羊肉。”
“这可是太子的宝贝,每天五顿饭,还都得吃肉,另外有不少赏赐拿。”冯立的话语中透露着不满。
“他们两千人一月吃的东西,要是放在边军,能供给六千人。”
看来军中生活水平还不一样啊,卢承康这才明白,私兵吃的最好,其次是长安城,再然后是各地军府,最后才是边军。
“吃着最差的饭,干着最危险的活。”
不一会,两队集齐,共一百人,按照指示皆穿常服,持横刀,还有几人后背角弓,若是换成稍弓,就真和猎人没大区别了。
在马厩领取马匹,百余人的队伍绕了一圈,从安福门出皇城。
冯立和卢承康耳语两句,就分头前往西市。
冯立带领八十人,要围住西市南北大门和各个小门。
卢承康领二十士卒,作为唯一长官,军官都被冯立抽调走,从北门入西市,看住望楼的动向。
“火长,咱们就这样进去啊。”
“怎么?你有想法。”卢承康看着旁边给他出主意的士卒,总感觉不太靠谱。
“就咱们的装扮,不说老练的士卒还占据望楼了,就是普通百姓也认得出,咱们行动隐蔽,最好不要引起百姓骚乱。”
“有道理,你叫什么名?”
那士卒端坐马上,抬手行军礼,汇报道:“万年县,何正兴。”
长安城以朱雀大街分为两县,其西侧为长安县,东侧为万年县,通常东侧要比西侧更繁华,住的贵人更多,属于高端县,所以报名号时会在前加上万年县,而西侧人就会报“长安城某某”。
“你有什么主意。”
“咱们可以去车马行租几辆车,扮成商队。”何正兴道:“我知道临坊就有一家。”
众人跟随何正兴来到车马行,这商铺占地挺大,后院被改造成马厩和车库,从事租马、租驴、租车架的生意。
卢承康看到驶出的木车架前侧上方,还刻有车行的标识。
“原来现在就有品牌竞争了。”
何正兴跟门口的伙计熟络地攀谈,看样子,他们还熟识。
“你认识?”
何正兴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回答道:“我好友的铺子,以前常在这玩耍,他家的伙计我基本都认识,后来他继承了家产,我就入了军营。”
何正兴本以为会遭到责骂,谁知卢承康却笑了起来。
“那更好。”卢承康笑道:“跟你好友一说,钱先赊着。”
“火长,赊账怕是有损我们长林军的面子。”
“那你付钱。”卢承康认为这些长安恶少们富贵生活都过惯了,一点面子不愿意丢。
谁知,店铺的掌柜被伙计叫出。
“卢火长,车架无偿借给你们,只需用完后还回就成。”掌柜义正辞严地说道:“好友何正兴加入了长林军,我是颇为羡慕,也曾想为大唐军队出一分力,奈何家中产业无人继承,这车架,也就权当支持军队了。”
这一番话说的漂亮,思想觉悟非常之高,卢承康感觉他为人处事没得说,怪不得短短几年就能将产业发展为长安前十。
“我们借车架是为了查另一拨唐军。”卢承康只是心中暗想,不敢说出。
“那就多谢了。”卢承康拱手一谢,便让众人套上马车。
酉时,暮鼓声响起,还在市中的百姓就知道要闭市了。
卢承康直接出示太子手书,门口小吏没敢审查就直接放行,赶在闭门最后一刻,车队驶入西市。
临近冬日,长安落日的时间提前,天色已渐黑,路上行人都在北走,只有一车队还在往南。
“旅帅,卢承康带人来了。”望楼士卒微躬身体,对正在穿皮靴的郑仁泰说道:“我和前方探查的人确认过,消息准确。”
郑仁泰蹬上靴子,大声指挥道:“披甲!”
二楼的小吏纷纷收拢册子堆在院中。
“这是干什么?”郑仁泰单手指着道:“为什么不装箱?”
“是我同意的。”儒士被搀扶着走出门。
“你大病初愈,先从隔壁旅社暗门走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儒士示意郑仁泰靠近:“所有小吏我全部带走,从南门出市。”
“册子怎么办?”
“你派出的所有在院外的士卒,让他们自想办法回营。”儒士道:“待到天黑,你带领院内士卒,一把火烧掉所有。”
“至于隔壁旅社的货,既然也用不上,那就不用管了,让他们去查。”
“市西北角,公谨已经准备好,你们到那就能逃脱,不过记住一点,千万别伤人,自己人也不能受伤,不然追查起来殿下将在朝堂上深陷不义境地。”
……
“客官,您这一壶茶喝了半晌,我真该闭市了。”掌柜抄着麻布长巾驱赶着蚊子,对着眼前的顾客说道:“不然您就在这继续喝,我先回家了。”
“再等等。”那顾客依然重复着这句话。
“您都说三遍了。”
顾客又倒上一碗,抿着慢慢喝。
“茶凉了,我在帮您热热。”掌柜见他没有走的意思,回房准备点火热茶。
突然,那顾客看到车队驶来,放下茶碗,丢下铜钱大呼一声:“算账。”
“大郎。”马驰牵着两匹马走来。
“如何?”卢承康示意车队继续靠边休整。
“望楼无人进出,安静得很,楼上一直有士卒巡视。”
“铺子那边呢?”
“没动静,不过望楼旁边旅社刚有不少人出门。”马驰道:“快宵禁还出门,会不会有问题?”
“就算有问题也查不得,大量抓人影响太甚,两侧市门会有搜身,若是有大问题他们也跑不掉。”卢承康皱眉,琢磨道:“会不会投信那人将追兵尽数解决。”
想到这,卢承康又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一个打十个,怎么可能?
卢承康随手挥动着手中马鞭,也未想出什么。
“静观其变吧。”
卢承康挥手示意众人继续前行。
夜色已黑,不点灯隔着五米外都瞅不清人。
二十人解下套车的马匹,藏在小路中,无聊的数着星星。
“弟!”冯滨快步跑过长街,来到卢承康身边。
“铺子如何了?”
“对方没有动作,法师趁着夜色从密道溜出,回宅找子余请求他从朝堂上施加压力”
“万万不可!”卢承康放低声音:“别抢了太子风头,他还要打头阵呢,再说了,咱们还不知道对面是谁,太子已经派人前往查处。”
“好,我稍后去传话。”
卢承康聚拢众人,点燃三盏油灯。
“我已经派人通知西市署,让他们今夜不要巡逻。”卢承康道:“望楼还没有动静,想来是未发现异常。”
卢承康记得,信上说今夜望楼将会运送兵甲出门,可等来等去,也不见动静。
哪料,此时望风的士卒突然慌张的跑来,还同时喊道:“卢火长,望楼着火了!”
卢承康暗道不妙,他们要隐瞒什么,来到路口发现,南边的天空升起阵阵黑烟,火光洒在整个望楼顶,成了一根大火吧。
众人一阵惊讶,卢承康则冷静且迅速进行部署。
“你骑马迅速向西市署报告,让他们来灭火。”卢承康随手指向一人下命令。
“何正兴,带五个人从右侧超过去”
卢承康汇聚了剩下的十几人,从车架上抽出横刀和弓箭,骑马跑向着火点。
“火长,他们跑远了。”
透着火光,能看到几十步开外,十几道黑影在迅速撤离,他们走的不快,像是马匹中间还托举着什么。
“追,咱们战马快得过他。”
卢承康的骑术自认为出众,可身边的长林军却丝毫不落于他,看来他们的训练很多。
“休走!烧官府廨舍及私家舍宅若财物者,徒三年,要是伤了人,还得杀你们。”冯滨虽为司门司主事,但也属于刑部,所以对各种法条颇为精通。
火光着满了院子又会溢出,隔壁的旅社就成了倒霉蛋,无缘无故惹火上身。
“娘的,还是人吗,怎么旅社也着火了。”
“弟,起火不告救,徒一年。”
“真麻烦。”卢承康没有停下,随手点了三人去救人。
这样一来,卢承康的队伍只剩下十二人。
拐角处,卢承康没有丝毫减速,前方何正兴只有六人,根本拦不住他们。
明显可以看出,对方的速度不如自己,可卢承康不知道为何,自己怎么加速却总是跟不上。
“火长,朝北门去了。”
十一人的队伍又分出五人,他们将走小路,绕到北门处。
两队你追我赶,突然对方慢下来,看来何正兴他们的拦截有成果。
趁此机会,卢承康迅速追上,在离目标不到五十步的时候,飞来三支弩箭。
“玩真的啊。”卢承康俯身勉强躲过,还没坐稳又飞来第二波。
“马驰,弓箭给我。”
卢承康生气了,角弓以最大限度弯曲,随后箭矢“嗖”的射出。
“中了!”
众人士气大振,战马发出嘶吼,继续加速,再加速。
谁知,卢承康感到马匹前腿突然一软,随后,他整个人被甩下,贴地划行四五米。
卢承康懊恼得抽打脸颊,发现地上洒满了铁蒺藜,就连自己的胸部都有两道血痕。
六人摔得人仰马翻,这么一来肯定是追不上了,卢承康只能希望刚才的一箭能收获些成果,别让他空手而归。
当人在倒霉的时候,通常还会继续倒霉。
卢承康走到中箭处一看,一小摊血迹喷出,还有正在滴血的箭,箭头是连着皮肉一块扯下的,剩下再无其他。
“真是个勇士。”
……
晨鼓声响起,坊门依次打开,但西市还未开。
西市署的小吏全部搬到院中办公,因为他们的办公场所被霸占。
二十多人的马队行入院后马厩,领头的年轻人状态不佳,他刚带领队伍趁着夜色搜查了坊内所有道路,可对方消失不见,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城外能顺利抓捕。
院中的小吏收到来自东宫的指令“全力调查近十五日内所有登记进入西市的车队。”
时限仅有三个时辰,除去必要的值班,三十多人无时无刻都要趴在名单堆里。
他们是多么想大喊一句“为什么!”
他们不会知道为什么,可冯立知道,望楼竣工于九月二十日,可直到十月五日才投入使用,所以运送兵甲的车队只会在十五天前出现。
至于时限三个时辰,那大概是东宫给自己留下的余地,因为天子已经确定将在十一月一日前往宜州,此前,太子将要收集全部证据,给予对方致命一击,这些都需要时间。
时间节省不出来?那就苦一苦小吏好了。
“将军,没搜到。”卢承康昏昏沉沉的走进堂内,跨上长凳躺下道:“将军应该也没查到吧。”
“意料之中,他们肯定留有后手,昨日傍晚出市的行人特别的,根本来不及全部搜查,怕引起民愤,所以只能草草了事。”冯立道:“不过望楼已经查到,是秦王府发令修建。”
“太子府还挺给力的,不到一天就查清楚了。”卢承康道:“没想到秦王府一年前就开始布局,被骗也不意外。”
“不过好在搜查方向是没错的,没有完全按照信件所说,要是真动了齐王,咱们都得下狱。”冯立道:“昨日灭火后,旅社马车我亲自看过,只有烧焦的干草,里边的禁品未查到。”
“现在的唯一目标,不是查到禁品,而是查到运输禁品的罪证。”
“现在一把火后,所以证据消失殆尽,只能从协助他们入市的署吏入手,查出他们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