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东宫下令的临时职务
踱步在门外的卢承康神色慌张，片刻后，卫兵叫道：“卢郎，请进。”
卢承康整理刚跑乱的衣袍，跟随着披甲卫兵进入。
太子左右卫率分左右两府，正四品上的品级，统领亲、勋、翊三府，因皇城地少，故在同处办公。
院子两侧都是身着黑甲的士卒，手持刀柄，时刻准备着制敌。
不时的还有环抱布帛、宣纸的小吏跑过，面色凝重，具有浓厚的军中色彩。
当然，也可能他们就是军中的人。
军府墙壁毫无粉刷痕迹，唯一的装饰可能只是几个箭坑，倒是很有战损风。
直入二进院，黑甲士卒明显密集，他们不再持刀，而改称持枪，还是宫中宿卫独有的白杆枪，白蜡枪杆装饰豪华，三尺多长的高度快要突出院墙，漏出的枪尖颇有警示意味。
这里距外城不过万米，当皇城受到攻击时，肯定会率先上墙支援，所以时刻都要全副武装，甚至在拐角处的巡逻队，卢承康还看到了弓弩。
冯立所在二楼，上楼时还有卫兵将二人拦下，命他们脱下鞋接受搜身。
“这是什么？”卫兵掏出怀里的信件。
卢承康正要解释，二楼的冯立开门道：“不必搜查，上来吧。”
冯立的办公室肃杀之气更显，墙上的悬挂让人仿佛置身于战场。
左侧的丈八漆枪外挂漆排，上方彩饰格弓搭配牛皮胡禄，胡禄里是一把钢簇破甲箭。
右侧的刀则更是奇特，龙凤擐首，刀面饰有金银，刀旁还有链锤、斧钺一类的装饰品。
这些武器没一件配套成制式骑兵或是步兵的，来自于不同兵种，但华丽的外表下发出的杀伤力却强于制式装备。
房内右角，木质甲架上，更悬挂着一套明光铠甲，和冯立身上穿的不一样，这套明显配饰更多，用料更扎实，兜鍪、颈铠同样配套，一套下来顶个宅院也不为过。
卢承康想，若是谁能穿上这一身装备，战斗力怕不是提升十倍。
桌上的热茶冒着腾腾热气，茶碗旁，冯立接过卢承康递来的信件。
“你刚才所说属实？”冯立不信，他感觉实在离谱，卢家哪有那么大好处值得两位皇子惦记。
冯立抽出信件，刚看到开头就迅速推回去，先是眉头一皱，后一脸惊诧地看着卢承康。
卢承康无言，只点点头。
“跟我走，我带你去见太子。”
冯立把腰牌挂上皮带，整理着表情，尽量让自己更自然，紧接着，他掏出一盒鸡舌香递给卢承康。
“见太子前，含上。”
……
屋内小吏一页页“刷刷”的翻着册子，在他们都看完后，册子将被一把火烧掉，为了确保行动顺利，众人都憋着一口气不敢松懈。
郑仁泰用力推开门，百米冲刺般跑入。
“小郑，不要毛躁。”儒士阅览着计划表，不急不缓地说道：“欲速则不达，孔夫子的大道理不得不听。”
谁知，郑仁泰附耳一说，儒士便放下计划表。
“撤走？来不及，还未检查完。”
“计划已经很完美，不需要再多费功夫了。”
儒士又捡起计划表，状态平静，平静的让人感到可怕。
“可已经跟丢了。”
“跟丢又怎样，找太子，调动军队，一套流程下来早就宵禁。”儒士又说道：“就算他们找了长安县署和西市署解除宵禁，咱们计划早就完成了。”
“你应该清楚这两署的办事效率有多低吧？”儒士道：“太子抓住机会，肯定会死咬不放，派出千人大举搜查。”
“不，这次不一样，卢承康这小子怕是急了。”郑仁泰道：“咱们只是计划外围，用不到如此严密，就算没有咱们，殿下那边也不一定会失败。”
“只要计划完成，殿下的实力将大幅提升，就能获得更多胜算。”儒士毅然决然道：“咱们仅有一两天的时间，只要殿下成功，就算你我这百人死又何妨。”
郑仁泰一脸无语，他总感觉眼前这人被洗脑了，继续劝说道：“不应该有无谓的牺牲，就算计划不提前，这些看完的册子总可以先运走吧，总不能一把火烧掉。”
“可行。”
“什么可行，西市这么多百姓，不能置他们于不顾。”
“我推测过，火势最多烧到隔壁旅社，咱们征用后已经将人清空了。”
……
进入东宫，不管是多大的官，都需要经过数道严密的审查，任何武器都要被收缴。
黑甲卫士两节长枪交叉拦住二人，后方两人徒手搜查，从上摸到下，随后，他们还有换边，再次重复一遍，就怕有人蒙混过关。
“冯将军，这位看着眼生，怎么没见你带来过。”门卫上前攀谈，言语中就可看出，他与冯立很熟悉了。
“这位卢承康，刚被加勋一等，现在为云骑尉。”
“原来是马球将军，失敬。”门卫道：“昨日我宿卫东宫，遗憾未能亲临现场，观看我大唐第一场正式的马球比赛。”
“这马球将军的名号又是哪来的。”卢承康疑惑，因为他还没听过。
“经昨日比赛，军中马球突然流行，听闻制定者年龄仅有十六，都很震惊，于是就尊称作马球将军，感谢他为士卒搞出解乏的活动。”
原来这么一回事，卢承康明白了，看来自己在军中的名望正在慢慢积累。
检查完毕，门卫放行。
卢承康好奇地打量着东宫的一切，前边穿过三道门，能看到第一个明德殿，这里是太子接见群臣的地方，两侧还连接门下坊和典书坊。
门下坊和典书坊统领统司经、宫门、内直、典膳、药藏、斋帅等六局，属于太子的门下省和中书省。
又经历一道搜查，穿过崇教门，就是举行宴会的崇教殿，面积只比明德殿略微小，为第二大殿。
城楼之上还有甲士巡逻，架有蹶张弩的弩手眼睛紧盯卢承康二人，怕做出危险举动。
“魏洗马，又见面了！”卢承康挥手打着招呼。
魏征身后跟随小吏，抱着大量案牍，显然是去找太子。
“冯将军，承康。”魏征停步，等候走来的二人。
冯立没有废话，直接说道：“魏洗马，太子在何处？”
“太子在崇贤馆读书，你们有事？”
“对，我刚收到…”
魏征赶紧打断道：“别和我说，你们要是有事，就赶紧去吧，老夫腿较慢，不用等了。”
二人告别，此处距离崇贤馆也就数百步，很快就到。
“这个魏征，整日把老夫挂在嘴边，他岁数还没我大呢。”冯立道：“刚才走得多快，一看咱们来，就磨唧上了。”
崇贤馆内屋里烟雾缭绕，李建成拿着本《孝经》随意翻看诵读：“教以孝，所以敬天下之为人父者也。教以悌，所以敬天下之为人兄者也……”
读到这，李建成又走神了，心想道“我的弟弟们，我能够教育天下人对他的兄长孝顺，为何却教导不了你们？”
快要不惑之年的他还有许多疑惑，其中最想要知道的就是“我已经四十，为何还要被一堆学士催促读书？”
听到门外等候的冯立有要事求见，李建成大手一挥，宣布今日学习到此为止。
在送走那些还反复念叨着让他不要忘记温习的学士们后，李建成召见二人。
李建成坐在堂中宝座，手捧达摩笈多法师译成，笔吏刚刚抄撰的《金刚能断般若波罗蜜经》，看着新书，他有些许兴奋，小字毗沙门的他对佛法很有兴趣，晚上还能和有同样兴趣的夫人探讨佛法。
左侧的女婢将终南山北麓的栗子送入口中，右侧女婢怕噎着，又赶紧送上一口茶。
冯立掏出信件，开口道：“殿下，请看。”
太监接过信件，又奉给李建成。
太子让身后众人离开，打开信件。
堂内安静如混沌初开，冯立和卢承康眼睛看地，等待着李建成发话。
李建成看完后，没有丝毫表情，突然说道：“还真是沉不住气。”
冯立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需要采取措施吗？”
“先不急。”李建成示意婢女靠近：“魏征呢，他应该早到了，不会又在门口拖延吧？”
“魏洗马看殿下繁忙，在门口等候。”
“叫进来。”
不一会，魏征慢吞吞的走了进来，坐到凳上还险些摔了一跤：“殿下，老夫迟来矣。”
“看看吧。”女婢递上信件。
魏征笑笑，还是没躲过，遂打开信件阅读。
“殿下，你们都被骗了。”魏征直接指出道：“能运进西市的禁品无非就是些酒、牛肉、盐罢了，判徒刑、死刑的‘禁兵器’西市署吏可不敢收钱放行，没那个胆子。”
“所以，我以为这信件一事，乃是齐王或秦王演出来的，至于具体是谁，只需探查一番望楼是谁下命令建设的，竟能取得陛下同意。”
“演这一出戏想干什么，取乐吗？”李建成不解。
“此乃将欲西而示之以东。”魏征道：“以西市迷惑，诱我等前去搜缴，其实在他处，趁机运入城中。”
“兵甲吗？”李建成反应过来，秦王府和天策府的兵甲早就被收缴，齐王府更不用说，从始至终就未曾拥有过大量兵甲，如今还具有轻重铠甲只有自己的长林军。
“不敢断言，我只列举出事实，请殿下自行分析。”魏征道：“士兵精锐，武器锐利，铠甲厚重为战力的最终体现。”
“我劝殿下尽早准备。”魏征鞠躬劝进道：“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当然要解决，而且要一举解决。”李建成蹙着眉头，感叹道：“我这两位弟弟，真不让人省心。”
“先前我为了支援将士，连夜筹集了一批兵甲送往庆州，可却被诬告成谋反，我的二位弟弟不但不帮我澄清，反在暗中拱火。”李建成得意道：“如今他们也偷运禁物，岂不是也涉嫌谋反。”
三位都不敢回答，尴尬的杵在原地。
随后，李建成又笑起来，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我现在可通知左右候卫，让他们配合搜查，千人围绕西市，再派千人驻守长安各大城门，查封各种货物，我就不信拿不下。”
卢承康想到刚才跟踪他的人，怕是对方已经发现了，便发言道：“殿下，我有一言。”
“哦？承康有何见解。”李建成略有不悦，但还是表现出一副礼贤下士，虚心求教的样子。
卢承康整理了语言，说道：“若是大张旗鼓的行动，对方可能会提前准备，而且对方还会抓住殿下把柄，找陛下告状，那时殿下将深处不利。”
李建成听起来有些意思，又看了一眼魏征，发现他认同。
“接着说。”
“现在已经是对方出的问题，殿下不如顺势而为，遣一队士卒查封对方的货物，只要问题能抓到把柄，那么对方将处于不利局面，殿下也可去找陛下……”
“怎么叫告状？我一切都为了大唐，为了兄弟和睦，我会请求当堂对峙，一切都由陛下决断。”
李建成道：“我的弟弟们能做出如此危害大唐的事，都是我没尽到大哥的责任，没教育好他们，此事以后我一定注意他们的教育，千万别再干傻事了。”
“殿下，城门处可找陛下汇报，就说得到消息，长安城走私活动愈演愈烈，恐怕城门守卫已有私心，为了尽到太子义务，夜晚要亲自带东宫兵马守门。”
魏征道：“陛下心软，定会让太子回宫休息，令东宫和监门卫互相监督，共同搜查，到时着重搜查车队即可。”
李建成会心一笑，召来一名左谕善大夫，亲自拿起桌上狼毫笔，书写了命令，让他去传令给詹事府。
随后下令道：“冯立，调给你百名长林军，给我把西市查清楚。”“卢承康，你也参与，我临时封你为长林军帐下火长，不然你压不住他们。”
“需要事先通知县署吗？”
“不需要，秘密行动，只通知西市署即可，要是通知县署，我就不可能只派百人了。”李建成道：“我此举，不是一网打尽，只需要查出问题即可。”
接着，李建成命令奴仆拿来一块令牌给卢承康二人。
二人揣着令牌告退，李建成将进行随后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