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丑
“陈远，二十八岁，学历是初中？”
“是的。”
办公室的两侧，两名男子对面而坐。
一位身着光鲜亮丽，穿着最新款式的西装，精神焕发。
一位身穿着老旧的西装，其上甚至还有些许皱纹，面色疲惫。
“我看看您的简历。”
“好的，请。”
神色疲惫的男子递出了一张白色的纸。
接过了男子递来的纸，男人看了一会儿，语气夸张的说道：“先生，您这个阅历可不得了啊，在调查局工作过，而且还是十大杰出员工！这样的您为什么要来我们公司工作呢？”
“抱歉，能请您再说一遍吗，我刚刚没听清。”
“您如此优秀，为何要来我们这里工作呢？”
闻言，神色疲惫的男子沉默了一会儿，旋即低声说道：“因为魔法药品。”
“魔法药......时空烬吗？您是熔断的魔法术士？”
“是的。”
“唉，毕竟是调查局，因为这样的原因被辞退也是理所当然，您的健康报告是？”
“在这里。”
神色疲惫的男子拉开了自己携带着的公文包，从中拿出一张A4纸递了出去。
“请看。”
“好的。”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
拿着报告的男子纠结着，脸色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先生，您这身体情况......有点不容乐观啊。”
“是的，左边的身子基本失去知觉，左眼和左耳不太好用了，现在也就手和脚能稍微动动。”
“嗯......先生，十分抱歉，不得不说，您的简历和阅历都是精英的水平，但您的身体状况......就算我们这只是一个电销部门，也很难接受这么一位员工。”
“......抱歉打扰了。”
“没事的，先生，我送您下去吧，您也不方便。”
“不用，我自己坐电梯就好。”
神色疲惫的男子摆了摆手，拒绝了对方。
“好吧，您注意安全，还有，先生，我就说一句，希望你能听进去，也别生气哈。”
“你说。”
“早点放弃掉魔法术士这个身份吧，再这样下去您会全身瘫痪的。”
“......谢谢。”
......
“咔擦——”
铝罐被捏瘪的声音。
“啪——”
打火机的声音。
“叮——喂，是宝石银行，请问，嘟——”
催债电话被挂断的声音。
将电话挂断，陈远静静的坐在公园的长椅之上。
廉价的香烟和罐装的啤酒都无法冲散的忧愁萦绕在他那颗早已灰暗的心上。
手机中逐渐减少的数字。
还有身体状况上的糟糕。
以及时空烬的供应不足。
“......”
拿出手机，对着黑色的屏幕，陈远呆呆的看着现在的自己。
麻木无神充满血丝的左眼，甚至连转动一下都要耗费莫大的气力。
如果和右眼对比一下的话，还能发现左眼的瞳孔明显要比右眼大一些。
嘴角歪斜，连闭上都需要手的辅助。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去哪了？
现在的他简直就跟一些依靠着时空烬续命的“熔断魔法术士”一模一样，一样的不像人，好比电影之中的行尸走肉一般。
“我......”
想起刚刚的那场面试，想起刚刚的那个面试官。
对于那深藏在眼底的鄙夷与轻视，陈远很想说出一些辩解的话，但他终究还是无法说出，就像是窒息一般，他无法说出任何话来。
时空烬就是他的命，怎么可能停的掉？
如果不吃时空烬的话，自己还能坐在这里吗？
或许早就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开始屠杀了吧。
比起成为一个这样的人，陈远更愿意变成一坨会发出声音的烂肉。
“呲——”
将香烟踩灭在地上，陈远忽然有些不想挣扎了，或许命运就是如此决定的，注定了他一定是个恶人。
决定了他的未来，他的一切。
也决定了他注定要在生存和死亡之间来回摇摆。
“我这么挣扎到底有什么意义。”
公园的长椅上，穿着老旧西装的男人双手抱着头，身躯微微抽动。
“借钱平台都被借了个遍......银行卡也不能用了，工资也只能发现金......”
就连手机中的支付软件办理的都是自己朋友的身份证，因为他自己的账户只要进了超过一定数额的钱就会被强制回收。
下一顿饭该吃什么在以前总是陈远最重要的问题。
但这个问题现在已经转换了，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有钱吃饭，该去思考怎么解决吃饭了。
‘固定的支出，时空烬是必不可少的。’
‘至于吃饭，要不就去朋友家蹭一顿，不对，我可不敢去见她。’
‘要不还是就偷偷去餐厅的包间搞点别人吃剩的剩饭好了。’
“呵，我可真搞笑。”
脑海中闪过的几条想法让陈远忽地笑了起来，只有半张脸的笑容看上去十分的诡异和扭曲：“居然还想着面子，去包间里面吃，街上不到处都是会走的吃的……”
“啪——”
话还没说完，陈远忽然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脑袋又不清醒了。”
自嘲的笑了笑，陈远将手伸入西装的小包，从中拿出了一小袋灰白色的药片。
轻轻将黑色的塑料袋撕开一个口子，陈远将其中剩余的三颗药片尽数倒在手中。
拿起长椅上早已准备好的保温杯，陈远借着温水将药片送服进肚。
看着空瘪下去的塑料袋，陈远又不死心的倒了倒，但里面的那三颗已经是最后的存量了。
大脑传来的阵阵晕眩还没有缓解，这三颗药还远远不够......
‘又到买药的时候了。’
就算垃圾桶在旁边，陈远也只是将袋子随手丢弃在地。
拿起靠在长椅旁的单拐，陈远借着单拐站起身来。
......
暧昧的灯光中，吧台上的酒水反射着舞池里欢愉的男女。
“这位客人，驻守在宝石市的魔法少女才去的东瀛您就来了，运气太好了。”
吧台之后，身穿着管家服的中年酒保打量了一眼陈远的神态，顿时明白了他的来意。
“来五袋时空烬。”
“抱歉，五袋咱们可拿不出，因为时空烬这玩意对于魔法少女很重要，算是个战略物资了……”
“我知道，延缓魔法少女的逆转，你不必介绍了，有多少拿多少吧。”
闻言，中年酒保露出了一个惊愕的表情：“真是没想到，这种小地方的客人还懂这种秘密，我们这还有六袋，这就给您拿来，一袋送您，就当是交个朋友。”
目送着中年酒保快步走向一个小房间，陈远盯着那处房间看了良久。
收回了目光，陈远沉默的坐在吧台前，静静的看着杯中的冰块起伏。
握住透明的玻璃杯，陈远仰头将其中的冰水一饮而尽。
内心的躁动怎么也无法压下，冰水的温度刚好可以让陈远舒服一点。
“哟，帅哥，你也是熔断的魔法术士啊。”
就在他低头沉思的时候，一道年轻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陈远头也不回，盯着手中的空杯轻声说道：“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倒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漂亮的，觉得有点可惜而已啦。”
“新产品？”
陈远这才回过了头，看向身后那位向他搭话的年轻女性。
年轻女性身穿着兔女郎服饰，胸前的丰满被粉红的皮衣紧紧被包裹住，只露出上方的一抹白腻。
“不是不是~只是看你长的合我口味，魔术回路没有熔断前应该是个俊美型帅哥吧？”
“......我没钱，你去找别人吧。”
“欸~别这样，我付钱，只要你穿我提供的衣服陪我就好了。”
“不感兴趣，找别人吧。”
“真是的，我付钱都不给，我看你的大脑回路也被熔断了吧。”
见陈远这副样子，年轻女性翻了个白眼，转身去向别的吧台。
回过了身子，陈远呆呆的看着透明玻璃杯中的自己。
“俊美形帅哥吗......？”
‘我这副样子居然还能看出来我以前的容貌。’
陈远自嘲的笑了笑，只觉得这位女士有些幽默感，可能是一名异常癖好者。
“客人，您的六袋时空烬。”
“......”
“客人？”
中年酒保的声音把陈远喊了回来。
“啊，抱歉，刚才在想一些事情。”
陈远不好意思的向他笑了笑，中年酒保看着陈远那只有半张脸的笑容，脸色不由得僵硬了几分。
“这是五袋的钱。”
将由透明袋装着的纸币拍在吧台之上，陈远将六袋时空烬塞入兜包之内，
“你清点一下？”
“欸，用不着，客人懂那种秘密，想来也不简单，对这种客人我们都信得过的。”
“是吗。”
陈远不可置否，随手抓起吧台边的单拐，从吧台前的座椅上站了起来：“那我先走了。”
“哦对了，我这边刚刚接到消息，有魔女来宝石市闹事了，我们宝石市的魔法少女又刚走，客人您还是呆在这安全点。”
酒保敲了敲木制的吧台，提醒道：“可能是残酷之夜的那群魔女。”
闻言，陈远的动作顿了顿，抓着单拐的手松开了片刻，然后再次握住：“不必担心，很快就会结束的，只是魔女，小丑罢了。”
“小丑？”
酒保擦拭杯壁的动作停了下来，笑道：“客人的说话方式真有意思，不过既然你都这么选择了，那我就不再多言了。”
“啪嗒——”
雨水敲打玻璃的声音忽然密集的响起。
“嗯？”
酒保奇怪的抬头看了一眼天窗：“明明刚刚天上都没云啊？”
“......”
陈远也抬起了头，看着那已然被水幕所笼罩的天窗。
“客人，我们门口处有雨伞，您既然要出去，那就随便拿一把吧，还不还随意。”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有伞。”
他紧握着手中的单拐，轻声道：“一把小洋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