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船王家的包小姐
骂人的是无线电视台的董事，邵一夫自沪上带过来的妾室方一华。
1991年时，她还没有被扶正。
“方小姐，我们不是古惑仔呀。”
“我们哪里敢闹事。”
“只是心中实在有一口气不平……”
义愤填膺的落选歌手们，一看见老板和老板娘，腿都软了。
之前的气势，全都化成了战栗。
纷纷出言解释，生怕从此通告化了烟云。
方一华越听，眉头越皱，扬声喊：“阿欧，阿欧！”
欧监制赶紧一路小跑跑过来，一张胖脸赔笑都快笑开了花：“方小姐，有吩咐？”
方一华朝着人群抬抬下巴：“怎么回事？你是怎样组织试镜？”
“我都不知呀，我一直都在六叔身边……”他忙忙狡辩一句，也高声喊，“阿乐，快点过来！”
阿乐只好垂头丧气地走过来。
他就知道！
背锅的又是他！
欧监制可不管他怎么想，大声呵斥：“阿乐，你们一班同事是怎么做事的？究竟发生什么事呀？”
阿乐偷偷看了他一眼，立即看见欧监制正偷偷向他使眼色。
阿乐只能苦着脸上前，说：“方小姐，刚刚出了点状况。华星推荐来试镜的，是今年新秀大赛的冠军。”
“华星是我们自家的兄弟公司，李天宇又是当届冠军，实力毋庸置疑，所以我们安排他跳过初试环节，由您和六叔亲自考量他。”
“谁知，那些落选歌手，竟然全都不服，非要过来亲耳听过他唱歌……是那些人自己没本事又不服气。”
他这些话，不但开解了他和欧监制的责任，还将华星推到风口浪尖。
听到他汇报，本来就一肚子火的年轻歌手们，火更大了。
人群中迸发出一阵不小的“嗡嗡”声。
因为惧怕方小姐的威严，他们只敢低声议论，但由于人数实在太多，声浪并不小。
方一华眉头紧皱，双眼沉黑，怒气值压都快压不住了。
此时，她身边的秘书悄悄和欧监制交换了个眼神，若有所思：“新秀歌唱大赛的冠军？那个叫李天宇的后生仔？这两日新闻纸都在写他，真正风头人物啦。”
方一华怔了怔，马上问：“写什么？”
自1988年起，她就是电视台和影业公司的实际执行人。
新秀歌唱大赛，也是她大力支持的赛事。
她自然关心大赛口碑。
秘书熟识她脾气，她也了解秘书的性格，这样特地点一点，显然是今次的冠军爆雷了。
秘书即刻老老实实回答：“之前那些报纸周刊都是在盛赞，称他是陈白强钦点的接班人。家辉哥还当众称他是被天使吻过的嗓音……”
方一华点了点头，脸色总算稍稍和缓一些。
“后来又怎么写？”她又问。
“写他大赛现场麦失声，过后自己也失声破嗓，连话都说不出。据讲……”秘书说到一半，住了口。
方一华斜睨他：“讲。”
“据讲，电视台高层为子侄铺路，出手害人。华星为消弭事端，所以他哑了，也只能被迫签做歌手。”
“无良狗仔，胡写八道！”方一华猛然一拍扶手，站了起来，“陈新建也是越活越回去了，阿欧你都是！竟然纵容一个哑仔来试镜广告歌！”
“他人都哑的！唱什么唱？你这让包家听到，怎样想？”方一华激情开麦，骂起人来滔滔不绝。
欧监制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是，是。”
他的心里，早都笑开了花。
听见华星吃瘪，他比自己大赚还开心。
正竭力掩饰偷笑的表情，他的小眼睛蓦地对上一双眼神锐利的老眼。
欧监制心头狂跳，暗道：坏了！
六叔是老了，却还没老糊涂。
他这是知道是自己在中间搞事了……
邵一夫深深看向欧监制，欧监制垂着头，不敢看他。
方一华烦躁道：“叫那个人赶紧走，不好叫包家人看见。”
秘书恭恭敬敬答：“是，我这就叫李天宇走。”
正在这时，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插口道：“让李天宇唱呀，他唱歌好不错的。”
这声音又清又甜，光听声音就可以想见，说话的人一定是个大美人。
所有吵吵嚷嚷的声音，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连一向脾气犀利的方一华，竟然也噤声了。
邵一夫已经笑着站了起来：“包小姐大驾光临，电视城蓬荜生辉。今次是你亲自来选人？”
*
李天宇其实早就自化妆间出来，站在舞台下方了。
他是男人，又长得英俊。
造型师只是给他简单吹了吹头，将眉毛画得更立体一些，就被请出来了。
饶是如此，还是让来试镜的竞争对手们酸溜溜地认定电视台偏心。
他们画完妆，做完造型也没什么大变化。
李天宇呢？
帅得像是在发光！
真是同人不同命，有后台就是不一样！
只不过，这些对手同落选的那些不一样，他们还有顾忌，难听话没有当面讲。
但，等他走到台下，等候排队试镜唱歌时，就不同了。
那些本不该进现场的落选歌手的风言风语，早就传遍每个角落。
到处都是在暗笑、嘲讽，等待看哑巴唱歌的笑话的人。
就连电视台的话事人方小姐，刚刚也问都不问就一口一个哑仔，还要赶他走。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说话，用事实打这些带着有色眼镜看他、歧视他、嘲讽他的人的脸。
那个像清泉一样的声音，忽然传入他的耳朵。
所有人都在质疑他，嘲笑他。
只有这个声音在说：他唱歌好不错，让人家给他机会唱……
李天宇蓦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贵宾席。
他们相隔遥远。
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那里有个蓝色倩影，像是在发光一样，刻在他的眼中。
“包小姐……”他的声音好似梦呓般。
周遭的人，触电般回头，纷纷看向李天宇。
有人低呼：“他不是哑仔呀！”
还有女生轻声赞叹：“他声音好好听，唱歌应该好不错……”
旁边的女伴笑她：“什么叫应该好不错，人家就是今年的新秀大赛冠军新人王呀！”
之前四面楚歌般的嘲笑声，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土崩瓦解。
所有人全都讪讪的。
李天宇却根本就没有看见。
因为他的全部心神都在那个蓝色倩影上。
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包小姐？”连声音都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