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温彻斯特
十多天后，威塞克斯首都，温彻斯特。
臭，是顾明渊对这座城市的第一印象。
离城门还有两三百米时，一股混杂人畜粪便、生活垃圾的恶臭钻入鼻孔，将他扰得心神不宁。
“国王、贵族居然能忍受这种环境？为啥不重新启用罗马时期的下水道？”
“什么是下水道？”
身穿破烂鳞片甲的乌姆回头，对顾明渊的抱怨很感兴趣。
“用于排放雨水和生活污水的沟渠系统。将近一千年前，罗马帝国占领不列颠南部，建设温彻斯特、伦敦等定居点，公共浴池、下水道、竞技场、引水渠和铸铅水管是每座城市的标配，现在看来，恐怕早就荒废干净了。”
肮脏的生活环境是黑死病等瘟疫肆虐的根本原因，顾明渊叹了口气，幸好再撑九个月，不，八个月就能跑路了。
“罗马？我听神父提起过，据说他们生活放荡、不敬神明，这才遭到上天惩罚。”
毕竟是从军十余年的老兵，乌姆还算有点见识，至少明白曾经有“罗马”这个国家存在。
“确实如此。”
文艺复兴遥遥无期，如今的时代属于神明，顾明渊不敢驳斥教会的言论，只得承认乌姆说得对。
临近城门，一行人被卫兵拦住，“身份？目的？”
“我叫乌姆，曾和你们的守备队长是战友，前段时间有伙维京人袭击我们的村落，被尽数歼灭，只留下这个俘虏。”
“俘虏？找个没人的地方杀掉就是，难不成他是某个劫掠者头领？”
“拉格纳·罗斯布洛克。”
“啊！”话音未落，身后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妈惊恐大喊，“维京人来了，拉格纳来了！”
说罢，她撞了顾明渊一个趔趄，径直冲入城内，恐惧蔓延的速度远超众人想象，很快，温彻斯特飘荡着响起连绵不绝的钟声，繁华喧闹的街道顷刻间消散一空，成队士兵窜出营房，一路狂奔前往城墙的预定岗位。
“呃，你最好祈祷自己抓到一个真货，否则国王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卫兵无奈耸肩，收缴七人的武器后，领着他们走向王宫。
穿过长满红山茶花的庭院，乌姆等人走进光线较为暗淡的主殿，一个身穿暗红色刺绣长袍的中年人端坐于王位之上，神色不虞，显然是城内动乱所致。
“陛下，剑桥之战的老兵，乌姆向您致敬。”
“你参与过那场战斗？”提及自己取得的第一场胜利，埃塞尔雷德怒意稍缓。
“不仅如此，在过去的十多年里，我不曾缺席您的每场大战。”
“好吧，我认可这份功绩，可一旦俘虏身份有假，我还是会将你们全部判处死刑！”
啥？分明是那个大妈胡乱嚷嚷，为何牵连到我们身上？
没理会众人冤屈的表情，国王命人押上模样狼狈至极的拉格纳，让侍从端来一盏烛台，借助忽明忽暗的灯火仔细观察。
“确有几分相似，当初这头野兽向父亲索要财宝，我就在一同观看，一转眼十五年过去，哈哈，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重逢。”
“好久不见。”
被两名侍卫牢牢摁住手臂的拉格纳说出一口流利的古英语，“前任国王的小崽子成年了，可惜大的缺脑子，小的缺武力。”
顺着拉格纳的视线看去，顾明渊发现王座侧后的阴影处站着一个面容俊秀、身材单薄的年轻人，他自众人进殿便一言不发，仿佛一尊无害的大理石塑像。
阿尔弗雷德。
历史上的阿尔弗雷德大帝？或许他才是大殿中最危险的存在。
“既有脑子，也有武力的拉格纳大人，您能解释一下，为何自己会沦为昔日仇敌的囚犯吗？”
不等拉格纳回答，国王大笑着挥手，让士兵把人关进密牢，而后给自己和弟弟分别倒了杯葡萄酒。
“恕我拒绝。”
“扫兴，不喝酒、不打猎、不找女人，每日沉浸在那些罗马时期的破文稿，真怕你把脑子读傻了。”
国王不以为意，转而把酒杯递给乌姆。
“勇士，能讲述一遍抓捕拉格纳的经过吗？”
“乐意之至，陛下。”
......
困扰不列颠最大的梦魇被抓捕，国王当即下令大宴群臣，顾明渊等人有功在身，也被批准参与宴会，虽然只是在偏殿与低级军官和乡绅待在一起，但村民们显然没有半点不快。
“喝，喝个痛快。”
偏殿众人身份较为低贱，自然喝不上殷红如血的葡萄酒，只能用相对廉价的淡黄色蜜酒凑数。
“当时情况万分危急，拉格纳冲入人堆大肆砍杀，眼看村民的士气就要崩溃。嘿，您猜怎么着，我左手持斧、右手握剑，仅一回合便砍下两个维京人的头颅......”
铁匠的儿子克里斯大着舌头吹嘘，见旁人不信，揽着顾明渊的肩膀让他解释。
“我不知道，当时被人追进小巷，许久才把她解决，出来时战斗都快结束了。”
“她？一个女人？”
长桌对面的矮个子军官顿时有些绷不住，“花了许久才解决，你该不会干了其他事吧？”
“武艺太差，仅此而已。”
顾明渊不愿把厮杀当做酒桌上的笑料，自顾自吃着手中的烟熏鳕鱼，经过无数次挨饿，他早已忽视中世纪糟糕的烹饪手段，只想尽可能多吃点肉食增强体质。
不知过了多久，偏殿一片狼藉，清醒者寥寥无几，强撑着吃掉最后一块烤鸡胸肉，顾明渊艰难站起，摇摇晃晃朝殿外走去。
“维托，等等。”
乌姆叫住了他。“其他人呢？”
“都喝醉了。”
“好吧，陛下承诺免除溪木村五年赋税，此外，他还赏赐每人二十个银便士。”
“谢谢。”
顾明渊从乌姆手心拈走二十个重约1.5克的小银片，将它们小心存放入上衣内侧口袋。
“接下来怎么办？回溪木村还是待在温彻斯特？”
“不急，晚宴结束后，陛下让侍从给我们安排了一处住所，似乎还有其他事要吩咐。”
说话间，二人走到王宫附近的一栋二层房屋，“就是这里，乡下人进城的机会不多，你可要好好长长见识，免得给未来留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