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火光
面对同僚的回答，顾明渊一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万一杰罗姆被抓获，供出前往罗马宫求助的经历，可能引发一些不好的猜疑，让流亡政府本就困难的处境雪上加霜。
“你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安德鲁招手，黑暗中走出四个同样沉默的亲信，这些人低着头，如同傀儡一般抬起胖修士的身躯，
“啪，”钱袋滑落在地，丝毫没有干扰他们的工作，很快，原地只剩一滩浅浅的鲜血，以及两个平静对视的身影。
“他说自己知晓一个重要秘密。”
“面临绝境，什么话都说得出，快回去休息，还有一堆破事等着我们去忙。”
安德鲁打了个哈欠，扛起十字弩返回房间休息，顾明渊继续愣了一段时间，心里挤不出半分悲伤，与其说是哀悼，更像是在毫无意义的发呆。
“秘密？”
算了，多半是贵族之间的破事，自己没必要卷进去，平白无故沾染一身臭泥。
......
时间来到十二月上旬，伊瓦尔率军逼近雷普顿（麦西亚王都，位于英格兰中部，与后来的伯明翰相距不远），为尽可能地营造恐惧，他宣称破城后会掘开历代先王的陵寝，将财宝平分给所有战士。
麦西亚撑不了多久了。
听到这个消息，埃拉让顾明渊加紧筹措军备，自己每日流连于校场，督促新兵练习武艺，有时也会主动参与，用钝剑打得这些笨手笨脚的家伙遍体鳞伤。
“哈哈，真过瘾！”折磨完新兵，他摘下缝有棉布内衬的训练头盔，询问站在一旁打哈欠的顾明渊，“军粮的情况怎样？”
“小麦储量足够。另外，刚和西边领主谈妥，他答应以十磅白银，外加一匹战马的价格出租境内河流的捕捞权，允许我们一个月内自由捕鱼。我等下安排派人过去，在附近搭建一个烟熏作坊，把活鱼剔掉内脏后熏制鱼干，作为肉食补充。”
“贪心的家伙，抱着白银下地狱去吧。”
埃拉啐了一口，表示答应此事，继续训练（殴打）那群可怜的新兵。
深夜，结束整日辛劳的他身披浴袍，懒散地踱进浴室，顺手接过仆役提前备好的香料煮红酒。
十来粒丁香、一颗八角，添几滴柠檬汁，混合进红酒，然后加热至沸腾，再用小火炖煮三分钟，出锅后放入半根肉桂，埃拉钟爱的“王室特调”就此大功告成。
“啧，终究差点意思，”
他仰面躺进浴缸，双手双脚搭在边缘，抿了一口后小声抱怨，
“半根肉桂，该死，居然混到连肉桂都得掰开使用，消息传出去，不知道那帮家伙又会编排出怎样的笑话......”
一大壶红酒下肚，愉快惬意的泡澡时光也接近尾声，“真不想面对那个哭哭啼啼的女孩，”埃拉在仆人的伺候下换上睡衣，沿走廊前往卧室途中，赫然发现天空已被映红了半边。
火！
“维托在发什么疯？不就建个烟熏作坊，怎么把树点了？”
毁掉当地领主世代相传的森林，这可不是十磅银子能打发的。
感受到国王喷出的浓烈酒气，仆役暗骂一声，给对方指正方向。“陛下，您看错了，这是东边，温彻斯特的方向！”
温彻斯特？
埃拉懵了几秒，端起旁边的黄铜花瓶当头浇下。
好冷。
伴随寒冷一块到来的还有理智，“快，集合队伍，让安德鲁和维托赶紧来见我！”
“那首相和其他几位大臣。”
首相？没用的家伙，让他一边呆着去吧。
埃拉懒得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冲进卧室寻找盔甲，过了几分钟，等他安抚完新婚妻子，拎着佩剑抵达校场，只看到百十来人勉强列成松散队列，
剩余士兵或在营房摸索装备，或在外面四处乱窜，不时叫嚷着“我军败了，我军败了，”之类的失败主义言论。
“安德鲁，去把嗓门最大的人砍了。”
“是。”
一分钟后，尚在滴血的人头被高高挂起，或许是劈砍的动作过于迅速，以至于受害者脸上凝固着一副困惑的表情。
砍完人，安德鲁大半边身子染着鲜血，拎着铁剑到处走动，活生生一个刚宰完牲畜的屠夫，“再有喧哗者，如同此例！”
在鲜血的刺激下，校场气氛霎时变得肃杀，衣衫不整的士兵沉默走入所属队列，眼神不自觉地瞟向满脸煞气的国王，直到此刻，这些流民才意识到这份工作的危险性，心中开始后悔。
早知如此，不如去当土匪，平日欺负一些落单的农民，若是运气好占领一个村落，还能享受几天领主老爷的待遇......
“出发，目标——温彻斯特！”
“等等。”
一匹快马自西边赶来，等看清骑手的面容，埃拉麻利地收剑入鞘，示意众人原地休息。
“您要带兵前往温彻斯特？了解城内情况吗？”顾明渊发问。
“废话。”
不了解情况还往那里钻？顾明渊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被架空的首相班森，刻意压低声音，
“维京大军尚在麦西亚，制造动乱的另有其人，极有可能是那些在改革中利益受损的贵族。
如今城中深陷内战，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您身为外人，带领大批士兵深夜奔赴城门，不仅会招致叛乱方的攻击，就连埃塞尔雷德也会心生猜忌。如果运气不佳，说不定两方会一起朝你发动进攻。”
“那怎么办？”埃拉有些摸不着头脑。
“等，天亮再做打算，或许那时叛乱已经被平定了。”
“好吧，难得你对埃塞尔雷德那么有信心。”权衡利弊，埃拉接受建议暂缓出兵，陪着六百人在寒风中冻了一宿，期间多次派使者去城门打探消息，得到的回复都是让这支客军原地待命，国王自会处理好城内事务。
“果然信不过我们。”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埃拉俨然把埃塞尔雷德当做挚友看待，尽管理智上认同对方的决定，但难免有些情绪低落，坐在一旁长吁短叹。
直到响午时分，一匹快马自东而来，向众人传达一个惊天噩耗。
“昨日黄昏，陛下前往教堂途中遭到叛军射杀，所幸王弟逃过一劫，经过彻夜奋战，已成功扫清叛乱势力。”
不等埃拉追问细节，使者拨转马头飞驰而去，“明日清晨举行继位典礼，千万别误了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