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雀占鸠巢
“大哥,前面就是东乡了,咱不回老家看看?”
何须自家弟兄指引,萧朝贵再怎么糊涂,也不会忘了自己的根。
“传我军令,急行军,今日必须给我跑进象州去!”
“诺!”
萧朝贵和石达开,都是在瓦塘渡出发的,双方整编速度也一样。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石达开都进武宣城了,萧朝贵就是只王八,也爬到象州了。
武宣到象州,相距百十里而已。
但现在的实际情况就是,萧朝贵的部队,刚刚路过武宣东乡,连象州的界碑影子都看不见。
之所以如此,皆是因为萧超贵的小心思作祟。
萧朝贵嘴上不说,但眼看着太平军愈发壮大,尤其是能人接二连三的加入,让其还是产生了不小的危机感。
若是他只想安心做一部的总将,太平军来再多人,他也不怕。
但萧朝贵的心思,从来就没有止步于此。
他一心想做最大的那个,如今这个情况,对他很是不利。
论能力,胡以晃,石达开,张家祥,皆不弱于他。
论名声,他的名声也就在原先的拜上帝会。
石达开,胡以晃,陈家,哪个没有自己的班底?
尤其是石达开,他在广西地界上,绝对算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原本石达开加入太平军,萧朝贵还很高兴,觉得有这么一个名望,能力,都不下于自己的人物,替自己分担火力,吸引杨秀清的注意力,他就可以安心发展自己的势力了。
待到羽翼丰满时,便可一举取而代之。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萧朝贵计划得再好,但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石达开这么快就“投”了。
等他意识到,石达开和他的想法不同,没有要做老大那个心思后,武宣城都被拿下来了。
武宣城破,杨秀清虽然没派人过来催促他,但是萧朝贵自己却好似挨了一记无形的巴掌,直抽得他面红耳赤。
连石达开这个后来者都比不过,还拿什么和杨秀清争魁首?
靠老资格么?说出去都让人贻笑大方。
原本萧朝贵的计划是,富贵不回乡,如锦衣夜行,东乡他此番一定要去。
一则显示一下,今朝的权势,二则东乡是他老家,招兵买马也方便。
别看萧朝贵接受了杨秀清扩编的魁首令,但是他根本不满足手底下这三千人。
现在的太平军六部,早就今非昔比了,除了他萧朝贵,谁手底下,没有个四五千士卒?
就连育工司,还有三千护卫队呢,胡以晃的教官营,都扩编成一千人了。
算来算去,就是自家手里兵马最少,但偏偏萧朝贵,还无法借机向杨秀清要说法。
只因为此番扩编,除了原先跟着石达开的北山众外,其他的都是萧朝贵先挑。
他这三千人看着少,但其中不是从平隘新村带出来的死忠,就是太平军近来扩编的悍勇者。
萧朝贵也是要脸的,自己连番占便宜,杨秀清几次有意退让,若是还闹,岂不是自寻死路?
洪秀全,冯云山的前车之鉴,犹在耳中。
现在东乡他不指望了,只想着尽快拿下象州,到时候钱,粮,人马,自然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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浔江府治所桂平县城,知府衙门内,王烈正抱着近半月的军报,给知府顾元恺,副参将李殿元,一一诵读。
“八月二十九,太平军攻破武宣,张家祥率部下数百人投降。
九月初六,太平军攻破水匪大头羊张钊的老巢于安平,降者千余,张钊负伤被俘。
九月初十,象州县令有公文,协防告知书,称有太平军进入象州境内。
.........”
王烈念完军报公文后,厅堂内的三人便开始大眼瞪小眼了。
半晌过后,顾元恺先开了头。
“二位以为,咱们是应该报功,还是报反?”
太平军声势动作,发展得这般快,完全出乎了在场三人的预料。
三人都是在公门修行多年的老油条,哪个是真傻子?
太平军这个势头,哪里是剿匪平叛?
分明是借着官衣抢地盘。
“自然是报功!”
王烈一反常态,顾元恺刚刚发问,他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丝毫没有前番,坐看云起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模样。
他这话一出口,屁股坐在哪边,直接被顾元恺,李殿元定性了。
二人对此,倒也不觉意外。
要不是王烈已经选好了,也不能抢了副参将李殿元的念军报活计。
“太平军势大,两位大人还需斟酌而定。”
继王烈之后,李殿元也表态了。
他倒是没选边,但说得很清楚了,就是甭管顾元恺怎么选,要是让他李殿元,带着城中绿营的虾兵蟹将去剿灭太平军,他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前番让他出兵,他倒是还敢硬着头皮上。
此次听了太平军的军报,李殿元若还出头剿匪,那就是寿星佬吃砒霜,真嫌自己活得长。
在场之中三人,要论知兵,莫过于李殿元。
一个知兵的将领,能从军报上,看出许多隐藏的细节。
比如说太平军剿灭了大头羊张钊这一例。
广西地界上,大头羊张钊的艇军也是有一号的,
其之所以强,就是因为广西没水军。
再直白点,就是广西水军战斗力不如水匪。
太平军能够在短时间内就攻破了大头羊张钊的老巢,那一定是和对方进行了水战,并取得了压倒性优势,要不然大头羊张钊即便败了,也不会被俘虏。
水上没优势,人家打不过,还不能开船跑么?
清廷的水军连大头羊张钊的艇军都打不过,拿什么跟将大头羊张钊都打得一败涂地的太平军在水面上抗衡?
没有像样的水军,就谈剿匪,那大湟江渡口如何靠近?
从岸上打得话,得绕到贵县,要么直入紫荆山区,要么转武宣再攻金田。
紫荆山区是拜上帝会的发源地,大家原本就是种山烧炭的泥腿子。
绿营兵和这群人打山地战,胜算在哪呢?
从其破武宣,打张钊就能看出来,太平军中士卒不瘸腿,水陆没一个弱的。
谁想质疑,先问问现在还蹲在龙山矿区的游击将军段炳南。
山地战打不过,过武宣更白扯,攻城战有多难打,只有打过的人才知道。
更何况武宣是一半山来,一半水,真打起来,太平军水陆两部相互策应,而清廷这边又绕回来老问题了,广西没有能用的水军!
顾元恺听完王烈和李殿元所言后,一个头两个大,坐在椅子上也不吭声了,只是一个劲儿扶额。
屁股决定脑袋,王烈和李殿元的选择,站在他们个人角度上来说都没问题。
一个是建言“以匪治匪”,并且和太平军交往甚密,一个贪生怕死。
要是有得选,顾元恺也不想站在底下人的对立面。
关键在于浔江府的知府是他顾元恺,不是王烈,也不是李殿元。
“象州乃柳州之地,太平军到那里做什么?”
“军报上说有天地会余孽近期流窜到了象州,杨秀清派人进行追击剿灭,也是替朝廷分忧。”
甭管顾元恺怎么问,王烈已经做好咬死口的准备了。
不是他想如此,世事难料,他不得不如此。
“军报就这么上呈给徐大人吧!是非功过,还得靠其决断。”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顾元恺也想通了,就算他执意报反,仅凭现有的浔江府兵力,能奈太平军何?
还不如就此装傻充愣,反正此事说到底,也是因两广总督而起,他没事不下严札,哪里会有出兵剿张家祥的事?
没有这个事,也不会闹出后续以匪治匪的问题来。
顾元恺在心里面对此是有很大怨言的。
广西这个叛乱,匪患问题,是一天两天了么?
平时怎么不见两广总督过问?
过问便过问,一不给粮,二不给兵,让他浔江知府,空着两个爪子平叛?
现在事情闹大了,烂摊子不好收拾了,总不能让他一个人顶吧?
“下官告退!”
“末将告退!”
顾元恺那模样,显然是决心已定,王烈和李殿元,自然十分识趣的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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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
“恩,夫人呢?”
“陪着杨公子呢!”
“杨公子?哪个杨公子?”
今天在知府衙门里来了这么一出,李殿元哪还有心思回军营?
其骑着马,直奔城中家宅。
手里的马鞭刚交给仆人,还没等进门呢,一听仆人之言,其当即眉头一皱,心中恼怒。
“杨智杨公子,他拿了王县令的拜帖,说是来拜会老爷的。”
“嗯?”
一听是杨智,李殿元心中火气顿消,赶紧向着前厅赶去。
整个桂平县城中,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不知道杨智是太平军魁首杨秀清的义子?
这等人物来了自家,又是这个时期,他怕是裤裆里掉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相公,您回来了,这位是杨公子。
方才我和杨公子,还提您呢,没想到您就回来了。”
“杨智见过李参将。”
“杨公子不必多礼。”
自家夫人笑容满面,看来刚刚是相谈甚欢。
当着杨智的面,李殿元自是不好说什么,只得借口道。
“杨公子稍待,我与夫人有些家事要谈。”
“李参将请便。”
杨智对此,不甚在意,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其只需慢慢品茶就好了。
偏厅内,李氏夫妻刚进来,李殿元便迫不急待的询问道。
“夫人,你好糊涂,那杨智是什么人?他是太平军魁首的义子,你怎么敢放他进家中做客?”
“太平军怎么了?你还是浔江府协副将呢!”
“夫人......”
李殿元还欲再言,自家夫人却是对他摆了摆手,打断道。
“夫君休要恼怒,且先看看他给咱送得见面礼再说。”
李夫人言罢,走到偏厅的一处箱子前,就欲为自家夫君展示。
“一箱银子,不过千百两而已,便能买我李殿元了?他杨智未免太小看......”
李殿元的话没说完,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忘记闭上嘴巴。
一箱是一箱,但不是一箱银子,而是一箱黄金。
“这,这,这......”
李殿元一手指箱子,一边望向自家夫人。
李夫人冲着其点了点头,斩钉截铁的答道。
“足足一千两!”
官面上,一两黄金可换八两白银,但真要兑换,这个价格,至少翻一倍。
“这个价,值么?”
李夫人拿起一块黄金,塞到李殿元的手中,轻声问询。
“待我与杨公子详谈!”
李殿元说罢,转身便出了偏厅,走得那叫一个决绝。
杨智真没想到对方回来的这么快,他这半盏茶都没喝完,就见李殿元急匆匆走了进来,见面就是抱拳郑重一礼。
“李某何德何能,得魁首这般器重,着实惭愧!”
都说武人说话直,杨智今天算是见识了。
李殿元是一点不绕弯子,改口改得顺畅无比。
“李将军这般,莫忘了隔墙有耳!”
“嘿嘿......”
李殿元闻言当即笑了起来,心道:你还怕隔墙有耳?你要是真怕,就不会大白天送千两黄金了。
“杨公子,尽可放心,家中尽是随我多年的老人,皆可信之辈。”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真不能怪李殿元投得快,实在是杨秀清给得太多了。
李殿元今年都三十五了,才混到这个协副将。
半辈子的收入,黑的,白的,灰的,加起来,都不抵那一箱子黄金。
刚刚在看到黄金的时候,李殿元没想别的,自是暗暗摸了摸胸前的伤疤。
那是年轻时剿匪留下来的,那时候他就是个把总。
他现在还记得很清楚,那个匪首的刀再偏半寸,自己就活不下来了。
手刃匪首,按说功劳不小,但封赏下来,他就只得了二两银子,官职更是一动没动。
“不知魁首,有何吩咐?”
李殿元现在热情高涨,感觉浑身充满了干劲儿,他迫切想要为太平军做事,出力!
要不然他感觉偏厅里的黄金,自己拿不踏实。
“李将军莫急,我军形势一片大好,魁首也没什么特别吩咐,只是觉得将军乃可造之才,埋没了可惜。”
“谢魁首抬爱!”
李殿元眼中的狂热,让杨智见了都有些不舒服。
“不知城中有多少绿营军?”
“三千有余,魁首可是要取桂平?我愿为先锋内应!”
李殿元说话间,将胸膛拍得震天响。
“无须如此,桂平早就是咱家的囊中之物。”
“那......”
李殿元闻言,彻底糊涂了。
“军中还有多少可用之才?无需局限出身,士卒,工匠,仆从,只要是可用的都算。”
“实不相瞒,绿营虽然腐朽,但还是有一些悍勇之辈的,只是苦久无粮饷,人心思变........”
“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李将军可把这些人的名单列出,待这几日咱们一一走访。”
“皆依公子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