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助纣为虐

张丽丽踏进公司，穿过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工作格子间，她的目光最终落在自己那一隅狭小的空间。办公桌上，客户资料和电话记录堆积如山，电脑屏幕上，一串串电话号码闪烁着冷冽的光。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在为自己加油，然后缓缓坐下，戴上耳机。随着耳机的贴合，她与外界的喧嚣隔绝，只留下即将开始的战斗。她按下拨号键，心跳随之加速，每一个跳动都似乎在提醒她，新的一天，新的挑战。

“您好，我是ICBC银行信贷中心的...”她的声音柔和，却掩不住那份颤抖。电话那头的冷淡拒绝，像一记重锤，击打在她的心上。

挂断声后，张丽丽闭上眼睛，深呼吸，试图平复心情。她握紧鼠标，迅速标记客户状态，然后拨打下一个号码。每一通电话，都是一次战斗，而她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她看着屏幕上那些陌生的名字和号码，思绪飘回昨晚的会议。领导的煽动性话语和同事们的欢呼声，像是一道道无形的枷锁，将她牢牢束缚。

她知道推销“滚驴”产品意味着什么，那是一条不归路，高利率的贷款，利息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终将客户推向深渊。但她也明白，自己没有选择。家庭的经济压力，母亲的医药费，孩子的教育费用，所有的重担都压在她的肩上。

电话再次接通，这次是不耐烦的抱怨，然后是挂断。张丽丽感到一阵无力，心里仿佛压了一块石头。她低下头，盯着桌上的那张全家福照片，那是她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

她再次拨通电话，这次，电话那头的客户竟然愿意听她介绍。张丽丽调整情绪，用最温柔的声音详细解释贷款产品的优势和优惠，尽管她心里知道这些话语充满了虚假。

客户似乎动了心，询问了一些细节，张丽丽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她尽量用虚假的专业和热情拉住客户，耐心解答每一个问题。最终，客户同意进一步了解产品，并预约了面谈。

挂断电话后，张丽丽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了一点成绩，但她心中的沉重感并没有减轻。她知道，今天这样的电话还会有很多，而她并不知道这每一步下去最终是深渊还是大海。

她看了看桌上的钟表，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张丽丽继续拨打电话，每一次接通，每一次挂断，都是对她意志的一次考验。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动，眼神却显得无比疲惫

中午的办公室，紧张的气氛暂时缓解。张丽丽走进茶水间，这里已经聚集了几位同事，他们围坐一隅，享受着短暂的休息时光，一边喝咖啡一边闲聊。

张丽丽拿起自己的旧保温杯，倒入热水，准备泡一杯绿茶。水汽缭绕，模糊了她的视线，也似乎模糊了她对未来的希望。

“小张，最近业绩怎么样？”王大伟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沉思。他是公司里的老员工，性格开朗，总是能用几句玩笑缓解办公室的紧张气氛。

张丽丽叹了口气，摇摇头，“别提了，电话打了无数，结果还是没几单。尤其是这个‘滚驴’产品，客户一听利率就吓跑了。”

王大伟点点头，语气有些沉重，“是啊，最近公司情况不妙，上个月的业绩大幅下滑，听说高层都在开会讨论应对措施呢。”

张丽丽放下保温杯，走到他们身边，低声问道，“情况这么严重吗？”

王大伟苦笑了一下，“是啊，听说几个大客户都流失了，公司的财务状况也不乐观。这个‘滚驴’产品就是为了短期内提升业绩，可是利率太高，很多客户都不敢接。”

另一个同事李芳接过话茬，“你们知道吗，我听说公司已经在考虑裁员了，如果业绩再上不去，估计我们很多人都得走人。”

张丽丽的心猛地一沉，裁员的消息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胸口。她知道，自己需要这份工作，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

“真的吗？”张丽丽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李芳点点头，“是啊，我也是听财务部的朋友说的，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我们还是要有心理准备。”

茶水间里，几个人都沉默了。大家心中都明白，这份工作的压力和不稳定性。张丽丽感到一阵无助，她知道，自己的家庭需要这份收入，她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王大伟拍了拍张丽丽的肩膀，试图安慰她，“丽丽，别太担心，我们尽力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再说了，我们也不是没有能力，努力一下，说不定还能扭转局面。”

张丽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嗯，我会尽力的。”

她端起自己的茶杯，默默地喝了一口，心情依旧沉重。绿茶的清香在口中弥漫，却掩盖不住心中的苦涩。

休息时间很快结束，张丽丽回到自己的格子间，重新戴上耳机，开始新一轮的电话推销。每一次通话，都是她为生活而战的证明。

张丽丽坐在办公桌前，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午后的宁静。她迅速拿起话筒，语气尽量保持平稳：“您好，我是ICBC信贷中心的张丽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粗重的呼吸声，接着是客户愤怒的咆哮，“张小姐，我受够了！你们的‘滚驴’产品，根本就是抢钱！”

张丽丽的心沉入谷底，她的声音依旧保持着职业的平和：“先生，我理解您的担忧。能否告诉我具体情况？我们或许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解决办法？”客户冷笑，声音尖锐，“你们就知道让利息滚雪球，还有各种各样的附加收费，还让人打爆我的通讯录！”

张丽丽感到一阵无助和内疚，她知道客户的愤怒不是无的放矢，“先生，我真的很抱歉。我们可以安排专人与您沟通，看看能否减轻您的负担。”

“沟通？”客户的声音几乎要震破耳膜，“你别沟通了，你们这是诈骗！”

张丽丽的心如刀绞，她想到了自己家的经济压力，母亲的医药费，孩子的学费。她也是在悬崖边上行走，“先生，我明白您现在的感受，我会尽我所能帮您。”

电话那头的客户稍微平静了一些，但愤怒和绝望依旧在每个字里透出，“我告诉你们，我已经欠下了巨额利息，不要催了，我还不上了！”

张丽丽一边记录，一边安抚，“先生，我会详细记录您的情况，尽快与客服团队讨论解决方案。”

“尽快？”客户的声音再次升高，“你是想让我死是吧？”

挂断电话后，张丽丽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深呼吸。客户的愤怒和绝望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头。

过了不到一周，她已经快把这件事忘记了，张丽丽的电话再次响起，显示的又是那位愤怒的客户。她深吸一口气，拿起话筒，“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比刚才更绝望，“张小姐，如果你们不暂停我的还款，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如果你们不帮我，我只能跳楼了！”

张丽丽感到一阵寒意从背脊升起，她的手微微颤抖，“先生，请您冷静一下，我们可以一起找到解决办法。请不要做出任何极端的行为。”

客户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无助，“冷静？你知道吗，我已经几个月没有睡好觉了，你们天天打我的电话，还打我家人、同事的电话，我每天都在想着怎么还钱。我的家人也因为这笔贷款快要崩溃了。但是你们的利息越来越高，我真的无力偿还了！”

张丽丽的心揪得紧紧的，她知道这种情形非常危险，必须尽快安抚客户的情绪。“先生，我非常理解您的困境。请您相信我，我们会尽全力帮助您。能不能请您先告诉我您的具体情况和联系方式，我马上联系我们的客服团队和管理层，尽快为您找到解决办法。”

“真的能暂停还款吗？你们真的会帮我吗？”客户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希望，但更多的是怀疑和恐惧。

张丽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坚定和有力，“请您相信我，先生。您的情况非常紧急，我们会尽快处理。我会亲自跟进您的问题，确保我们能够帮助您度过难关。请您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一声叹息，“好吧，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但是，如果你们再不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谢谢您，先生。请您保持冷静，我们会尽快联系您。”张丽丽挂断电话后，立即站起身，快步走向经理的办公室。

她敲了敲门，推开门后看到经理正忙于工作，“经理，有个客户的情况非常紧急，他要求暂停还款，否则他会采取极端行为。”

经理抬起头，皱起眉头，“这么严重？他的具体情况是什么？”

张丽丽迅速解释了客户的困境和刚才电话中的对话，“他现在非常绝望，他说他要跳楼，我们必须尽快采取行动，避免悲剧发生。”

经理点点头，脸色凝重，“好，你先把他的联系方式和具体情况整理好发给我，我马上联系客服团队和管理层讨论解决方案。”

然而，实际上公司并没有立即行动，而是为了防止坏账，派人去客户家里催债。

几天后，张丽丽在公司大楼里忙碌时，突然听到外面一片骚动。她走到窗边，看见那位客户正站在公司大楼的楼顶，绝望地挥舞着手臂，向下方的人群喊着什么。

张丽丽的心一沉，立刻冲向领导办公室。她知道事态严重，客户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领导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张丽丽，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他欠款金额巨大，我们不能轻易暂缓还款。而且，我不相信他真的会跳楼，这不过是威胁手段罢了。”

张丽丽感到一阵绝望，她知道领导的冷血和无情，但她还是试图说服他，“领导，请您再考虑一下，客户真的很绝望，我们应该尽快采取行动，避免发生悲剧。”

领导不耐烦地挥挥手，“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回去做好你的工作。”

张丽丽无奈地退了出去，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她走回自己的工位，眼角余光看到客户还在楼顶，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客户能够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一声惨烈的尖叫划破了空气。张丽丽惊恐地抬头，通过窗户看到客户从楼顶一跃而下，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血泊迅速蔓延。

张丽丽的心脏仿佛被狠狠捏住，她无法呼吸，眼前一阵模糊。她看着窗外那惨不忍睹的景象，心里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她的手开始发抖，电话筒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感觉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了。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

同事们也被窗外的景象吓呆了，办公室里一片寂静，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和恐惧。张丽丽无法再忍受这份沉重的压力，她捂住嘴巴，努力抑制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呜咽声。

她冲出办公室，跑向洗手间呕吐了起来。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她眼前崩塌，那位客户的绝望和痛苦像是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这份工作，这种压力，这样的绝望，都让她几乎无法承受。她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客户临终前的绝望喊声，心中充满了自责和无助。

世界变成了血红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