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一多《西南采风录》序言手稿
闻一多历来重视神话传说的研究,即使在联大南迁至昆明的路上,也不忘携学生刘兆吉等采集调研沿途少数民族地区的民歌、民谣及民间传说。著名语言学家马学良回忆:“每到一处山寨,他顾不得安顿住处,也顾不得沿途的疲劳,一到宿营地就带着我们几个年轻人走家串户,采风问俗。”闻一多认为,在抗日存亡的关键时期,更需要用“野蛮文化”的虎虎生气来武装民众,用这种“打把火钳插在腰”“关起四门把火烧”“睡到半夜钢刀响”的富有血性的战斗精神来对抗侵略者,在“粉身碎骨”中“豁出去”“得以一战”,以争取民族生存、国家独立和人民解放。到昆明后,闻一多帮助刘兆吉将这些民歌、民谣整理成《西南采风录》,并亲自为之作序。
1946年2月27日,闻一多在西南联大召开的“庆祝政治协商会议成功、抗议重庆二一〇惨案、坚持严惩一二·一惨案祸首”大会上演说
闻一多不仅是伟大的诗人、学者、教育家,还是演说家。他的口才极佳,因此讲课也讲得极好。汪曾祺先生回忆说:“闻先生教古代神话,非常‘叫座’。不单是中文系的、文学院的学生来听讲,连理学院、工学院的同学也来听。工学院在拓东路,文学院在大西门,听一堂课得穿过整整一座昆明城。闻先生讲课‘图文并茂’。他用整张的毛边纸墨画出伏羲、女娲的各种画像,用摁钉钉在黑板上,口讲指画,有声有色,条理严密,文采斐然,高低抑扬,引人入胜。闻先生是一个好演员。伏羲女娲,本来是相当枯燥的课题,但听闻先生讲课让人感到一种美,思想的美,逻辑的美,才华的美。听这样的课,穿一座城,也值得。”
陈梦家与赵萝蕤夫妇
1927年,陈梦家在第四中山大学(后称中大)读书时成为闻一多的学生,他深受老师影响,对诗歌和神话产生了兴趣。闻一多也一直钟爱这位学生,1937年推荐他到西南联大任教。陈梦家没有辜负老师的希望,不仅成为与闻一多、徐志摩、朱湘并列的“新月诗派的四大诗人”之一,还在神话、甲骨学、殷周铜器断代及铭文研究、汉简和古代文献的综合研究方面有卓越贡献。与闻一多偏重从古典诗词寻找与神话的关系,讲授瑰奇的想象美学不同,陈梦家的神话课,更善于从甲骨文、金文中寻找神话体系,他对“巫”的讲授,是对闻一多的神话课的拓展和补充。
1938年西南联大“湘黔滇旅行团”教师合影
左起:李嘉言、郭海峰、李继侗、许维遹、黄钰生、闻一多、袁复礼、曾昭抡、吴征镒、毛应斗(缺王钟山)
维系闻一多和陈梦家师生情谊的,还有当时西南联大教授中广泛达成一致的民族救亡图强的信念。闻一多的爱国精神,早已是人人称道的典范。他发誓“抗战不胜,誓不剃须”,直到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他才将留了8年的长髯剃掉。而陈梦家曾在1932年赶赴淞沪前线,抢救伤患。他在北平青年会南厅发表题为“秋天谈诗”的讲演中说:“让我们个人的感情渐渐溶化为整个民族的感情,我们的声音化作这大群人哀泣的声音,不只是哀泣,还有那种在哀泣中一声复兴的愿望。”
(由于年代久远,以上原图均为模糊黑白照,彩色复原效果经由AI技术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