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往事如烟

中国的辈分观念强调亲子之间的亲情感恩，老一代对新一代更是溺爱至极，生怕伤了这些“掌心宝”。

尽管李志强的脚扭得不算严重，但老两口依然紧张万分，帮他在火炉边热敷热水。太姥则端来了李志强喜欢的炒南瓜籽准备待用。

然而，李志强并没有品尝瓜子，而是凝视着儿时熟悉的生活空间——用碎石砖铺就的小屋，虽然布局看似不整，但却透着干净的秩序。

靠西墙摆设的是旧式的八仙桌，配上几把陈旧方凳，桌面还沾染着油腻的污迹。一张破旧茶叶壶、两只带有伟人画像与口号的大土罐整齐摆放，这是过去的日常景象。

距离八仙桌两米开外的地方，盖着红牡丹花图案的缝纫机静静地躺在那里。对面墙壁上挂着一人高的镜子，围着一个暗红色的大衣柜。旁边则立着一个古老的小柜子，上面放置着一台收音机，还有两个插满假花的华丽瓶子。

眼前的景象让李志强的记忆一一重演，无比真切。

回头看向床沿，他望见父母婚庆时定制的紫樟木箱子，这些被五斗橱里那个上了锁的小抽屉一样珍贵。在他心里，第一个箱子内藏着母亲的珍宝。

其中最珍贵的一件，就是那匹可以缝制成整套中山装的天蓝色斜纹细羊绒，纹理分明，平滑硬挺，透出坚韧的魅力。

李志强的父亲李文龙，后来因那一套帅气的穿扮中山装，身兼家俱厂代表出席轻工业局演讲“理想工作场所的价值“，那幅黑白照成为他们世代流传的珍贵记忆。身穿蓝色呢子中山装，曾代表着社会地位以及时尚风尚。

箱子里除了那件蓝色哔叽，他记得另外还有两块黑呢。小时候看他母亲挑布料时，只要用手轻轻按一下再迅速松开，面料能很快弹回原形的，就是质量上乘的毛料。

夏天用的的确良衬衫，丝绸布头，还有一些不太常见但质地不错的迪卡绸也在其中。箱子里装的是太爷爷和太姥姥出席特殊场合的珍贵衣物。

被子叠放在上面，家人们唤之为“被隔”或是“阁被”，就是放置床单的所在。

那些褥子虽不是很厚实，微有些潮润的，色泽也不太统一，说是多种布头拼接，其实只是因为贫苦时期布匹匮乏，只能将零碎旧布拼起来包住填充物制成。

白色的棉絮边缘因洗涤而略显发黄，外表是有点瑕疵但仿丝绸似的质地。躺在床上，李志强不断回忆、思索，直至夜幕降临。

回到家中，父母的行事如他前世所想：父亲一番教诲后，照例由他母亲挥动着藤条教育教训。有了解之前生的记忆做后盾，他默默地低头接受教训，也避免了遭受嘲笑和尴尬的一幕。

晚餐是自家里简单的食物，馒头、大油炖的土豆白莱、一碗腌黄瓜丝拌香菜。虽然油大味道浓郁不是他的菜，他依然津津有味品尝着。

眼见这家庭团聚的场景，他暗自发誓，这一世一定要让亲人过上幸福生活。

曾作为李志强初等学府的江城第二十六小学坐落在城市的西北角，与江城煤矿机械厂仅一街之隔，是一幢平房建筑。

因为平房的关系，附近学生需分批自带柴火清晨到校生火。老师的孩子也不例外，远道学生便需要承担额外劳作，这已成了当时的不成文规定。

他背着有些年岁的破旧绿色军挎包，装了些木材，悠哉地走在上学的路上，思绪穿越时空，对人生的可能性充满感慨。

阳春三月的凉爽清风轻抚着露出衣领的双手和脸庞，让他倍感舒畅，不由自主挺起胸口。

眼前的道路，两侧的老式房屋依旧熟悉。抬头却看不见后世车水马龙的热闹，更没有摩天大楼的存在，天空湛蓝如洗。偶尔擦过的蓝天小鸟让他更觉重生之后世界的美丽。

穿越了几处胡同，七点钟不到，他已踏进学校。这时学校的烟囱已经飘出袅袅炊烟。

跟门卫大爷张爷爷打声招呼，他直接走向三年级的教室。江城第二十六小学不算大，黄房子排列的校舍除了洗手间的拐角，共计十二间教室，一个宽敞的办公室及队部活动场所。

队部里汇聚着学校少先队辅导员、校医和会计等人办公，他前一天就是在校医裴华的指挥下被学生们送去那里。

从脖子上取下用来开启班级门锁的公用钥匙，李志强轻轻踮起脚尖，迅速打开了悬挂在门上的一个小锁头。

锁链取下，钥匙回到他的脖子挂饰中，李志强拉开门，将小锁直接挂到了教室内部的门把手处。

放下书包，置于他身处的第三排第四个位置，李志强熟练地卸下背上的小型包裹，从里面抽出劈好的木材，将它们放入炉灶，每两根一组放置好。

他在厚实的棉袄口袋里取出一小盒火柴与一节黄红色的明子，那是东北松木中最易于燃烧的部分。明子因不易腐烂且不怕湿气，富含油脂，容易，是像他家庭一样条件较好的冬季取暖之材。江城家俱厂的工人家属——李志强的父亲李文龙，自然不会缺少这类废弃物。

在教室里用明子作为起点的学生并不多，毕竟大部分家庭没有他这样便利。许多人会选择废旧纸张、油毡或易燃的物品，甚至是拾来牛粪来启动炉子。

李志强轻划火柴，小火苗随之跃动。他点燃明子，使其以约45度的角度斜置于炉中的木料之上，然后逐层堆积较小的木块在其上。当火苗渐渐壮大后，再将大型木材堆放顶部，炉子终于燃起熊熊火势。

班级的煤炭由夜间敲更的张爷爷负责供应。只要某个班级开门，张爷爷就会携带装煤的桶往煤炭槽倾倒。那时的煤炭是统一配给，就连学校也有定量。冬日里的煤炭分配有助于保暖，学生们能免于寒冷的侵袭。

点燃了炉火后，李志强提来一桶水，略微混合了一下放在教室里的煤炭，再将其倒入火炉内。

望着教室最后一面悬挂的小红花奖励栏目，他叹了一声，转到班级前角拿起扫帚，开始清理教室环境。上世纪80年代的学生都有值日的规定，一周评估，表现优秀的小组则可以额外获得小红花。

李志强所在的小组里有三人在砂石厂和竹板屯，距离校园甚远，若天气恶劣他们六点就要出门也常常会迟到。他大约在7:30时欣喜地发现，昔日的小学同窗们已陆续来到了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