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妖翁（十一）

人遇到一群恶犬，不但不能跑，还不能慌乱，否则恶犬定会一拥而上，把这人吃到骨头渣都不剩。

苟布忠要面对的恶犬不是只有七魔等人，还有他背后那群吹吹打打的门徒。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人是什么货色。

这些门徒有土匪、有小偷、有假和尚、有皮条客、有青楼女子，也有卖炊饼汤面的小贩，还有浪荡江湖的失意剑客...

玄天教内五花八门各色人等无所不有，却唯独没有对教派忠贞不二的仁人志士。

他们聚集在苟布忠大旗下，只是因为苟教主武功高强，可以庇护他们，还能带来些好处，绝不是受到教义的感念。

玄天教本也没有什么正义昭昭的教义，有的只是斗与争、胜与败、生与死、敌与我的厮杀之道。

人命也好，忠义也好，仁孝也好，不过都是随用随弃的蔽履。胜者一切都对，败者一切都错。这里唯一的金科玉律只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所谓教派，就是一个充斥谎言、阴谋、斗争的混沌世界，一个属于野兽的蛮荒地带。

教内强大的上位对卑下者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可像主人摆弄狗一样随意差遣后者。

譬如：教内的老人儿们经常会让新入教的给他们端洗脚水，甚至会在酒会上让后者脱光了跪下唱歌。

苟布忠拥有绝对权威，却从不制止强对弱的欺凌，只在争执双方吵到他时，像对待互相攀咬的狗一样，各打五十大板了事。

教中所有人都惧怕他，倒不是因为他是教内最狡猾，或最残忍的那个，只是因为他是教内武功最高的人，能以武力压倒所有人。

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都无法发挥任何效力。

炎朝前东海总督李败栋曾用建州第一美人西弟为诱饵，施展祸水东引的戏码，用驱虎吞狼的妙计，搅乱雪域削弱各部酋长力量，以维持炎国在北方统治的长治久安局面。

西弟很美，他的计划也很成功。

海山关外最强大的八大酋长都爱慕她，心甘情愿为了一个女人，赌上整个部落的前途，在纵横捭阖中你争我讨，于白山黑水间大打出手，一时间整片雪国大地上血流成河白骨遍地。

李败栋自以为得计，哪料黑酋远金家的野猪毛乘势而起，以一十一副铠甲收拢各部残兵，短短两年就扫平整片雪域，摧枯拉球一样击败李败栋带来的海山关三万大军，成了独立于关外的黑国大皇帝，之后吞并草原诸部，又成为北方整片大草原的大可汗。

明明是以酋制酋之计，反倒给了野猪毛一统关外的机会。计谋本身没错，错的是李军不敌黑军。当初李军若击败黑军，就不只是击败一个叛贼，而是聚关外反叛势力于一处而歼之，一举打散关外积聚数百年的气运，只怕关外几百年内都再无出现强权的可能。

若真是如此，李败栋就不会成为街头巷尾的笑话，而是成为料敌先机的军神，被后世敬仰者抬进武庙，受亿万黎民的万世朝拜。

可他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