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恶魂
嘀嗒——
凝结的露水从甬道上壁滴下，调皮地从维恩脸颊上滑落。
“你在说什么？”
维恩面露疑惑地问道，心中却已经翻起了千层浪。
“别这么紧张，只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萨顿忽然洒脱一笑，
“这个世界，最容易变的不就是人吗？现在的你，也肯定不是之前那个维恩了，不是吗？”
或许是怕产生误会，萨顿接着特意补充道：
“我是说你的角斗风格。我认识的维恩，可不会……那么奔放。”
想来也是，被称为舞者的维恩，今天的表现确实是有些反常了。
维恩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之人，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保持沉默。
场外的骚动还未平息，工作人员在场内穿行，看似杂乱，却各司其职。
每逢大型角斗，基本都会爆发一次骚动。
就像是烹饪中的香辛料，味道刺激，却是最好的调味。
“我很喜欢这个场面，人们能借着理由释放平日积攒的情绪。你看那边。”
萨顿对着维恩说道，手指向观众席上某处。
维恩下场，观众将无处宣泄的怒火朝着彼此宣泄。
隔着距离，一张张愤怒的脸组成这张长画卷的背景。
细细看去，卫兵张着嘴巴，吼声无言。
不知又是谁的拳头砸到了谁的脸上，血与汗飞溅。
如此混乱的看台上，竟仍有着一处净土。
卫兵与侍从围成三排，组成无声的人墙。
随处泼洒的饮品，飞溅的唾沫都被人墙挡在外头。
衣着高贵的客人仪态优雅，安稳地坐在椅子上高谈阔论。
或许是提到方才狂妄的维恩，脸上才闪过一丝怒色，但很快便展露笑颜。
人墙外的一名男子被砸歪了鼻子，面容滑稽。
“举杯共饮吧！”
或许有人如此说道，几支高脚杯相碰，声音清脆。酒液比鲜血鲜艳。
“曾经，我也位在其中。”
萨顿脸上泛起怀念的神色，右手不经意间微微抬起，好似手上举着无形的高脚杯。
“大人若是想怀旧，只怕是找错了对象。”
维恩胃里泛起阵阵恶心，那股无名之火又开始在脑海之中争夺理智。
“你是多好的演员，不仅能博得他们一笑。也能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只是这个场面，你满意吗？”
萨顿蛊惑的声音再度响起。
胸口那道伤疤又开始发烫，感知正在变得迟钝。维恩心中暗叫不好
“让开。”
声音如同野兽低吼，维恩抬眼看向眼前之人，警告道。
“不是一切都如你所愿吗？你激怒观众，他们用真实的愤怒代替了你的死。都只是乐子，等价交换，很公平……”
萨顿依旧在喋喋不休。
“让开！”
维恩怒视萨顿，黑色幻象再次从眼前浮现。
无数模糊面孔在无形的黑色烟雾中浮现，越来越清晰。最后一张，是拉尔夫张着嘴的扭曲脸庞。
尖啸无声，却比春雷动人心魄。
黑影骤然变化，似狼似虎，猛然扑向萨顿。
两侧悬挂着的油灯被风拂过，发出吱呀声。
灯火摇曳，甬道内忽明忽暗，。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萨顿嘴中喃喃自语，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只是一瞬，他也看见了那副“神迹”
布奇说的竟然是真的。
黑色野兽的尖牙就压在他的脖颈，似乎就要撕开他的动脉，啜饮鲜血。
“这是什么？”
维恩捂着脑袋望向墙壁，那只图腾似的野兽就这么印在墙面上，似乎要将萨顿的影子吞噬殆尽。
一股熟悉感从心中涌起，维恩条件反射般挥了挥手，那团幻影便如烟般消散。
些许信息碎片伴随着痛感从脑海中浮现。
维恩不自觉地捂住胸口，那是原主曾留下的伤疤。
也是拉尔夫的致命伤。
他的长剑斩穿了拉尔夫的胸膛，正好就是这个位置。
那些碎片，是拉尔夫的记忆。有关角斗，有关蒸汽装甲。
可维恩现在不暇处理这些变化，他眼前还站着个不可忽视的怪人。
“传说是真的。该死！”
萨顿不知觉地舔了舔嘴唇，眼中的热切越来越浓重。
传闻冰人是天生的战士，武艺天成。
当然，这是夸大。
即便是身体素质远超常人的冰人，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同样需要经过训练。不然和猛兽无异。
但传说冰人中有那么极少数被选中之人，他们的能力涉及灵魂。
这个传说随着冰人的灭绝逐渐不为人知。
历史上对此的记载也极少，只知道被选中之人绝对是无双的斗士。
可这个被神选中之人，就站在他面前。如此真切。
萨顿眨巴着眼睛，嘴角止不住的上翘。
无双的斗士，多么美妙的词汇。
不！上天选择的不是维恩，而是即将利用这份力量的他！
是命运指引他们他们相遇，是上帝保佑！
萨顿对那些神神叨叨的教士从没感兴趣过。
但他发誓，这一刻他已经是至高神最虔诚的信徒。等到他重振家族荣耀，一定要修一座最大的教堂，以他家族的名字命名。
美好的愿景真的在向他招手，是如此的清晰。
原本他只是看上维恩冰人的特殊身份，没想到馈赠在这里等着呢。
“不能表露情绪，不能露出破绽。冷静，冷静！”
萨顿对着自己低语，左手背到身后，死死攥住珍惜的大衣。
撕LS顿左臂向下一沉，面色微变。随后又将大衣的纽扣解开，露出白色的内衬：
“维恩，如果我说，我能让你也位列其中，你相信吗？我能让你也成为其中的一员。我是说那些贵族。当然！”
“什么？”
维恩压制住脑海中的眩晕。
自从刚才的插曲后，眼前的萨顿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尤其是那个眼神，维恩莫名感觉熟悉。
当年他那无烟不欢的室友蹲在厕所里，因为没有烟抽而痛苦难耐之时。
维恩递上了一根至关重要的烟草。
尽管只是通过门缝惊鸿一瞥，就足够让维恩印象深刻。
对方当时看着那根烟的眼神，就像是萨顿现在看他的眼神。
眼眶泛红，嘴唇颤抖，嗯，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