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校篮球赛

自从上次讨论会后已经过去了一周，各项工作都在紧锣密鼓的制作当中。

按照计划，序章大约只有五千字左右的文本量，用以交待背景和介绍人物：玩家操纵的男主转学至女主所在高中的二年级，在入学典礼上见到了在高三誓师大会上进行讲演的凛娇学姐“第五寒”，接着回到自己的班级后遇到了同桌“第五夜”，放学后英雄救美，解救了被小混混“擂肥”（方言，指不良少年敲诈勒索中小学生的钱财）的学妹“第五夏”。

剧情十分简单，场景也不算复杂。其中由葭珊配音的台词量也就几十句，大部分是旁白、男主心理活动以及没有配音的路人甲。因为篇幅较为短小，所以原定的计划是半个月完成，第一周确定文本，第二周进行配音和后期。

至于配乐和CG，只需根据早早定好的大纲进行发挥即可，所以并不需要等文本确定。

为节省经费和时间，学校、礼堂、教室、活动室等背景图使用免费图库素材作为占位，如果后期想要自己绘制也可替换。

这整整一周，华鹰和辛剑都泡在活动室商量剧情。辛剑写文本时，华鹰就在准备大纲。等写完一段之后，再商量是否合适。路一元也在进行着程序开发，姬宇乔则呆在琴房。唯一没事干的就是葭珊，所以剧情讨论组变成了三个人。

一切都在朝着正常的方向发展，但是——楚禾一整个星期都没出现在活动室。在群里询问其画图的进度，楚禾也只回答“在做了在做了”，敷衍得像结婚十年对妻子相看两厌的丈夫。

或许是画手更喜欢自己呆在房间里画图，这样就能不受打扰吧？葭珊这样想着。

就这样到了周五。

校篮球赛于一周前开赛，今天刚好也有比赛。由于台本还在最终的润色阶段，葭珊闲来无事，于是来到操场凑热闹，担当篮球赛的气氛组。

篮球赛，对葭珊来说，是个既十分熟悉又过于陌生的词。虽然现在的她留着齐肩的短发，但其实在上中学的时候，头发留得还要更短一些，只是堪堪齐耳。又因为她跑得快，所以班主任安排她当体育委员。就这样，她成为了全校唯一的一个女体育委员。

在体育课以外，体委的主要作用是在升旗仪式和课间操的时候整队。将全班学生按男女分成两列，高的在后，矮的在前，而体委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也因此她成为了班上唯一一个既不属于男生那一队，也不属于女生那一队的人。

而体育课则是体委的主场。如同中国很多中学一样，体育课基本都是随便上上应付而已，体育老师多半弱不禁风，天天请病假，偶然能有几次地来上课，也不过敷衍了事。大多数时候，由体委带着学生跑两圈，之后就能解散自由活动。

青春期的男孩子最是躁动，喜欢在跑操时竞速，而作体委又必须在队伍的最前面压跑，因此也不得不狂奔起来。最终就成了葭珊一个女生在前面领跑、后面一群男生像发疯的野狗一样穷追不舍的诡异画面，如同群狼追着一只羔羊。现在想来，这恐怕是葭珊这辈子最受异性欢迎的时刻吧。想到这里，葭珊解嘲似的笑了笑。

跑操结束后的空闲时间，男生一般会去操场打球，而女生则选择去树荫下休息闲话或回教室自习。作为体委，葭珊不喜欢在体育课做运动以外的事情，所以自然不会加入女孩子的活动中来。可男生们打篮球踢足球，也不肯让葭珊掺和其中。一则打球多有身体碰撞，女生在里面就没法毫无顾忌地打球；二则男女体能有本质差距，从一开始，葭珊就丧失了同台竞技的可能。即便她后来自己买了一颗球，却也因为找不到能让她参与其中的团队，而只能自己一个人对着墙练习。最后，她把这颗球送给了学校的体育器材室，进而又辗转腾挪被班上的男生借走，在体育课上使用。这球终于可以不必在墙角老死残生，而能够在广阔的草场和天空之间翱翔，像是从囹圄中逃脱出来的飞鸟，终于获得了可贵的自由。男孩子们根本不是讨厌这颗球，而只是单纯的讨厌拿着这颗球的人是葭珊而已。

在这漫长到令人心碎的体育课上，葭珊唯一能做的体育活动，就是不需要其他人参与也能自得其乐的“跑步”罢了。在操场上跑圈，跑整整一节课的圈，将耳畔的每一缕风细数，为脚下的每一颗跑道胶粒取名。因为她是既不是男生，也不是女生的人，所以道路注定是长天久日的孤独。

尽管她每天都能看人打篮球，但自己从来没有任何机会上场过。中学虽然也有篮球赛，但也仅限于男子组。以至于葭珊作为中学里唯一的女体委，擅长的体育活动也只有跑步而已，其他球类运动几乎都是一窍不通。后来，她也干脆不喜欢球类运动了。所以篮球，对她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

她并不怨恨，毕竟几乎从未亲身打过球的人，也谈不上什么失去的痛苦。长久的可见而不可得，让篮球乃至所有的大球运动都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人是很少会对陌生人产生怨恨的，她只是已经没有了感觉，在无感之中稍微带着一点羡慕，最后又用毫不在意掩饰这点羡慕，就像无边的海浪将写在沙地上的文字吞噬、抚平。即使进入大学，有了各种各样的女子球队，她也不想再参加了。人终究会被年少时不可得之事困扰一生，她想表现出十足的不屑，好证明中学时的自己不是“被人”剩下的寂寞客，而是自己“主动”投身孤单的独行侠。

葭珊来到操场的时候，比赛已经开始了。只见一个球衣下穿着痛T的大高个在人群中闪转腾挪，如利剪将人群裁开口子，身侧的篮球如同忠心护主的家犬寸步不离。那男生轻舒猿臂，遥遥将篮球向篮筐掷去。那篮球仿佛还没睡醒，一声不发就穿过了篮网，掉在地上弹了两弹，似乎在疑惑刚才发生了什么。漂亮的空心球，为测绘学院赢下三分，看得观众张脉偾兴，连声叫好。

那大高个转身向观众比了个耶，葭珊这才看清这个人的脸。原来不是别人，正是楚禾。

其实早该想到的，身高一米九的人，怎么可能不被院队拉去打比赛呢？试想一个比周围成年男性都高上小半个头的家伙突然出现在面前，人们一定会下意识地认为他篮球打得相当不错，即使不会打，也会被人拉着去打。就好比和川渝人吃饭，人会下意识地认为他们“一定很能吃辣”，就算他说“对辣椒过敏”，人们也会拿出辣椒来让他试。这就是所谓的“刻板印象”。

一节过后，测绘学院队以大部分优势领先。中场休息时间，球员们下场喝水，于是葭珊过去和楚禾打了个招呼，随口问了问画稿的进度。没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楚禾竟然面露难色，尴尬地轻咳了两声，扯了些东问西答的闲话。

校篮球赛的赛制是瑞士轮+积分赛的混合制，32支院队以瑞士轮制进行4轮比赛，角逐出两支全胜队伍保送决赛，剩下30支队伍以积分赛形式竞争剩余6个决赛名额，最终8支队伍决赛相见，逐出唯一一个能捧起冠军奖杯的队伍。

换句话说，只要能在瑞士轮阶段取得全胜战绩，就能免打后面的积分赛。今天的两支队伍，都是在此前保持三胜战绩的精英。毕竟只要输掉一轮，就可以直接进败者组去打积分赛了。瑞士轮，是强者的荣耀。为了赢下胜利，测绘院队辛勤练习，只要赢下今天这一场，就能保送决赛。

“所以，你这几天其实都在忙校篮球赛，根本没时间画图咯？”葭珊刚问完这句话，突然又后悔了。因为之前也是因为自己交稿晚而导致《我的姐姐不可能这么完美》同人曲无法及时完成，自己有什么理由责备别人拖稿呢？更何况他是为院争光，自己则是因为打galgame误事，性质不可同日而语。

“是还没动笔啦……但是马上能画完！只要这场比赛能赢，就能保送决赛，不用打积分赛了！”楚禾一边说，一边拿出矿泉水狠狠喝了两口。第一节是测绘学院队的大比分优势，只要照着这个势头下去，获胜如探囊取物耳。

对手的教练选择换人，而上场的后备球员，让楚禾的一口矿泉水全喷了出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来galgame社中门对狙的电竞社社长胡北达。

尘世难逢开口笑，上疆场彼此弯弓月。自古冤家最路窄，从来勇者需亮剑。

胡北达，一个令楚禾心烦意乱的名字。楚禾对这个新换上场的后备球员颇有微词，看见就觉得不爽，可碍于学长和社长的面子，不好发作，只能当作没看见一样将他淡忘。这感觉就好比戴着隐形眼镜的时候进了灰尘，硌得眼球像划了刀口一样疼，却又无法用手去揉，只能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等灰尘溜走。

虽然当对方教练宣布胡北达轮换上场的那一瞬间，楚禾是在心里默默骂娘的。可转念一想，这却又是复仇的绝好机会。以前看在学长的面子上忍了挑衅，不过今天就不一样了，球场是楚禾的主场，一米九的大高个，过谁都像过个清晨的马路一样轻松。这次比赛，干脆就公仇私恨一起报了吧。

想到这里，楚禾的嘴角上扬了起来，在心底偷偷发出小人得志的奸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