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期一会

“抱歉，我基友他说话比较直……”华鹰面部肌肉僵硬得像放了几千年的木乃伊，尴尬地打着圆场。

男生之间称呼“基友”，多半只是“死党”、“损友”或者“好哥们”的意思，和男同性恋不沾边。相反，要是这群直男被人当成男同了，怕是反驳得比博尔特还快。你可以侮辱直男的人格，但你不能侮辱直男的性取向。

可惜姬宇乔并没有接受华鹰替路一元说出的道歉。“如果只是为了应付老师检查的话，恕我不能奉陪。反正音乐也是galgame里面最不起眼的一环，可替代性也强。既然我没权力自称‘朋友’，那我滚好吧？我不过是个新部员，对galgame社可没什么感情。”

说罢，姬宇乔拽上椅背的包，拔步出门。就算galgame社的水群他不退，也可撂挑子隐身，再也不参加活动，反正兴趣社团而已，并不像学生会有实质上的权力来管理部员。之所以社团能管理得下去，靠得就是一个互相信任，部员相信社长的权威，社长也靠权威来管人，彼此之间靠着虚妄的《社团管理规章》来维系上下级关系，戳穿了就是一纸空文书。

姬宇乔想要开门出走，却被人高马大的楚禾堵住了门。“你先别急，字数的问题可以慢慢商量，先坐下来谈谈呗。”

姬宇乔是楚禾拉进galgame社的。要是姬宇乔就这样一走了之，岂不是显得把姬宇乔招进来的楚禾识人无术、很没面子？再者，他也觉得字数的问题可以再商榷，姬宇乔最开始提出的50万字确实远远超过了他的心理预期，可路一元提的5万又太少。

姬宇乔怒道：“有什么可聊的？他根本就对galgame没有热爱！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混到副社长的位置的！”话毕，用手推搡着楚禾，好让他挪窝，把门口的位置腾出来。

楚禾堵在门口，却一时想不到接话的内容。他脑子里的俏皮话，在这正需要说理的时候，却一个也蹦不出来，像是午睡时原本吵吵闹闹的小学生看见查寝老师经过立马噤声装睡一般。

“我同意小乔的看法。不怀着热爱去制作galgame是绝对不行的。如果没有怀着100%的热爱，怎么可能制作出80%优秀的作品？明明是因为不用心所以才做出垃圾，却把它怪罪在学生时代能力不足上，何尝不是一种转移话题？”是葭珊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听到有人接话，楚禾立马像个被划了口子的塑料袋一样松了口气。

葭珊充分明白热爱的重要性。最早与这群人相遇，是在《我的姐姐不可能这么完美》同人曲企划群里面。怀着对同一部作品的热爱，所以才能够不计成本、不计时间、不计代价地去制作一个视频，把当初作品带给彼此的感动，通过同人视频再传播给更多的人。她可以从当初那个视频中，感受到每一位成员的认真和用心。那个时候路一元在群里说的那些话、分享的那些感动，绝对不是一个不喜欢galgame的人能够说得出来的。所以，她也愿意相信这一次，路一元不过是习惯性地唱白脸，好把游戏的文本量控制在一个新人力所能及可以保证完成的度之上。

说白了，作为副社长的路一元，其实比任何人都要看重galgame社的生死存亡，只不过他与生俱来的现实主义天赋，让他不得不破开理想主义的迷雾，探索出真正实际的道路。

“青春对于每个人都只有一次，如果在现在这个时点，不能有一两件值得全身心‘发疯’的事情，未来的整个人生，都一定会后悔的吧。时间并不宝贵，宝贵的是藉由时间努力奋斗而达成目标的自己。”

正如打《游戏王》一样，任何操作都有其对应的“时点”。过了“时点”，再精妙的连锁也无法完成。而青春，正是这样一个“关键时点”，就好比童年过得太糟糕就会需要一生来治愈一样。

葭珊的发言，让路一元有些意外，又有点汗颜。原本他以为，葭珊不过是个为了保住自己小秘密而无奈加入galgame社打白工的混子而已，应该不参与任何决策，乖乖服从上级安排即可。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当中反驳自己。

青春么……路一元有一瞬间觉得这个词好遥远，明明自己正拥有它，却又好像不曾拥有过它。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忘记了它的意义呢？是从高二开始，意识到自己和华鹰虽然是同班同学，但因为生源地不同所以高考难度天差地别开始的么？是从自己决意摒弃感性，成为无情的做题机器人开始的么？是从自己靠天分和汗水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绩点开始的么？上一次“发疯”……又是什么时候呢？自己，真的还有“发疯”的情绪么？

所谓少年老成，往往并非是一夜之变，而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

听到有人竭力挺自己，姬宇乔对葭珊充满了感激之情。他和楚禾也默默回座，看着葭珊站起身来，心魂激荡地怒怼副社长。

“所以，我还是觉得，路副社长的‘5万字’实在太少。但是小乔的‘25万字’也太多，不如折衷一下，15万字如何？”葭珊提出了自己的方案。

这个数字，对于姬宇乔来说，还算是可以接受的程度。

路一元诘问道：“你怎么能保证，一定能做得完15万字的长度?”

葭珊笑了笑。这个时候，就要用到她一直以来最为喜欢的“神奇妙妙工具”——“时间”。任何看似不合理的事情，只要加上时间限制，都能为其提供足够的合理性。就好比永恒的爱过于虚假，但有期限的爱就显得格外真实。一辈子走运不可能，但一瞬间撞大运却极有可能发生，这也是人们热衷于买彩票的原因之一。永远挣扎寒窗苦读之中固然令人绝望，但是如果加上时间限制，许诺十年后金榜题名，又显得可以忍受了。任何不可能，一旦加上时间限制，就显得可以真实发生了；任何困难，一旦加上时间限制，就显得可以被克服、没那么痛苦了。

“所以，我建议分上中下三篇放送，每个篇章既能作为独立故事游玩，也能组合起来形成完整时间线。做得完就做上中下三篇，做不完至少上篇也是个完整的故事。上中两篇不要做分线，三位女主用共通线，等到下篇再考虑分线。上篇以友情或暧昧结局也足够了。”

诚然，姬宇乔最开始提出的那些设想，例如多条分线、每章都有多张独立CG等，工作量确实太大，对于50万字的作品来说不现实，可对于5万字的作品来说难度却不算大。以牺牲作品长度为代价保持较高质量，这就是葭珊给出的折中办法。上篇的篇幅是5万字，大家只要竭尽全力、尽善尽美地去完成这个5万字、2小时的量就好了。如果有余力，可以把中下篇也做出来，形成更加完整的时间线。没有余力，单独一个上篇也能够形成有始有终的故事，足以应付老师的检查，保住galgame不被废社。

“牛哔啊三爷，简直是智多星！”楚禾连声赞叹道。

华鹰、路一元、辛剑也表达了同意，就连坐在角落里看戏的汤逊也不由得点了点头，表达赞赏。Galgame社近十年来唯一的女社员么……汤逊突然对这个奇怪的女孩子产生了兴趣。究竟会给人带来多少惊喜呢？

篇幅敲定，故事的构架已然搭建起来。小插曲过后，紧张刺激的正篇讨论会还在继续。剧情走向、演出效果、素材表……每一样都是令人头疼的大麻烦。

姬宇乔默不作声。是因为自己太不成熟吗？为什么设想中的作品没办法搬到现实中来呢？还是说理想注定会败给现实？可是看到葭珊提出的方案，他也不得不认同，这确实是在当前条件下最好的选择了。

讨论会结束之后，就是热火朝天的galgame制作环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