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真·伪君子（求收藏）
消息传入前朝，朝议刚刚结束。
杨潭失魂落魄的回官邸，下朝之时，欲和首辅攀谈，可首辅脚步匆匆，并未理会他。
他倒是想投献杨廷和，奈何肥肉不够分，他这个户部尚书的宝座，肯定保不住了。
最体面的方式，是他主动下野，死后还能得到个好追赠，族人科举还能得到照拂。
如果他不识抬举，惨淡收场，他新城杨氏再想中举，可就难喽。
户部这块肥肉，应该落在官迷蒋冕袋中吧，才不枉蒋冕为杨廷和鞍前马后这些年。
杨潭叹口气，倒是可以投效王琼。
可皇帝病重后，王琼已经自身难保了，现在投靠穷途末路之人？是傻子吗？
走到户部官邸，听到有人窃窃私语，谈论豹房传出的消息，令其啧然，皇帝不是要死了吗？还能有啥消息？大行了？
杨潭摇摇头，早晨时对户部工作还充满热忱，下朝后，他变得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
至于户部事务，他也不想管了，江山社稷，家国百姓，跟他有个屁关系！
他倒上一杯茶，安享大司农的余笙。
而豹房处置张容的消息，传到内阁。
毛纪和蒋冕欢欣鼓舞：“这场大戏果然精彩。”
“介夫这颗投石问路的石子，用的妙。”
“这枚石子，试探出豹房消息，又令其犯错，自断羽翼，人心向背。”
“咱们岿然不动，坐看云卷云舒，妙呀！”
唯独杨廷和凝眉：“被看透了，万岁看透了我们的布局筹谋，张永和魏彬，是咱们投石问路的石子，何尝不是万岁的？”
“杀张容，贬魏彬，是招好棋啊。”
“司礼监竞争极为激烈，温祥、于经投靠咱们，就是竞争不过魏彬，如今魏彬一倒，他们极有可能反复！再次投效万岁！”
杨廷和眸现冷芒：“有人能夹带题本入豹房，说明内阁也被渗透了，尔等有何可高兴的？”
毛纪和蒋冕登时肃然：“介夫勿怒，是吾等自骄自满了，当改之。”
“那温祥持功乱局，当罚！”
毛纪将怒火发泄在温祥头上：“他借万岁的手，处置魏彬，好借机上位，这点小心思，谁能看不出来？”
蒋冕微微凝眉，近来温祥送了份厚礼到蒋府。
而毛纪未经查证，便栽到温祥头上，说明他收受了于经的贿赂。
最有趣的是，温祥可救了他一命呀，他也承诺必厚待温祥的，结果过了一夜就忘记了。
难怪皇帝处置魏彬，三个秉笔太监，形成稳固的权力架构，而魏彬刚露出倒台的苗头，温祥和于经就厮杀起来。
而他们不止自己争，也把自己和毛纪推到前台，太监的手段太露白，也无所不用其极。
“维之，未必是温祥，他杀高明，这份投名状沉甸甸的。”
“而夹带题本入豹房，属于押注豹房。”
“若温祥两边投注，左右逢源，就不会杀害高明了，毕竟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了吧。”
“反而老夫认为，可能是于经陷害温祥。”
蒋冕拿了好处，得帮温祥说话：“你我不必争辩，此事还需调查。”
“当务之急，是把内阁中的叛徒揪出来。”
“这些小鬼儿，居然借咱们的手，达到他们的目的，着实可恨！”
毛纪瞳孔微缩，原来蒋冕和温祥站在一起喽？
至于他对温祥的承诺，他转身那一刻就忘记了呀。
“好啦，夹带奏疏是小事，稍后再查。”杨廷和示意停止争论。
内心嗤笑，这两位自号高洁君子，不也和太监蝇营狗苟吗？装什么清纯！
毛纪听出杨廷和回护蒋冕之意，不禁冷哼一声，心中不满。
蒋冕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你们发现没有，万岁似乎变了，他的棋路向来大开大合，当携大胜之威，毕其功于一役。”
“可他并没有现身，而是继续在幕后操盘。”
“而且，此次棋风稳健，若说张永、魏彬合二为一是连环马，万岁破了连环，并未将二马斩于马下。”
“此事诡异。”
杨廷和眸光凝结，轻轻点头，皇帝的棋路确实变了，性格也变了？
毛纪也恢复理智，笑道：“敬之的连环马用的妙，张永和魏彬，单独不成势，合二为一，便势无可当。“
“万岁破了马走连环，不斩马，却斩马的家人，张容。”
“深意在哪？”
内阁中，恢复一团和气。
可蒋冕还深陷自己思维之中，自顾自道：“破了马走连环，携大胜之威，该落车将军了呀？他为何不直接现身呢？江彬也没动，奇哉怪也！”
“去岁十二月时，朝野非议纷纷，皆言万岁时日无多，他硬拖着病体亲自礼祭天地，证明自己。”
“这次为何没有呢？这也是老夫最怀疑的地方！”
毛纪也跳过自己的问题，顺着蒋冕的思维走：“不怪敬之怀疑，着实奇怪，这不符合他的性格呀。”
“此事再慢慢参详，不急。”
杨廷和还要看看他的棋路，再行下定论：“根据魏彬传来的消息，华南并未招供，此事对咱们有利。”
“但万岁一定会借机发难，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快给宪清去消息，提防口谕！”
“不对，这是表面目的，在疑惑我呢！”
杨廷和恍然惊觉：“张永，杨一清！”
“对呀，维之所言的深意，就在这里！”
“他想请杨一清出山，但又觉得张永不可靠。”
“所以要杀张容，逼张永发疯，把杨一清拉扯进政治漩涡中来！”
“好狠的手段！”
“宪清若入豹房，怕是……出不来了！”
杨廷和悚然，皇帝不止会让张永发疯，也会让他发疯。
一个理智的杨廷和，让皇帝恐惧，可一个发疯的杨廷和，皇帝反而不怕了，所以，皇帝会先逼疯杨廷和！
“扣留宪清？他以什么借口扣留礼部尚书？”
毛纪急声道：“这才是他放过张永，处置张容的深意？逼杨一清入局，扣留宪清，是在逼介夫你表态？”
“应该是的！”
杨廷和最担心的不是毛宪清，而是石珤！
他的这根暗线暴露，暴露出太多东西了，若不及时收拾残局，一定会被皇帝抓住机会。
“介夫放心，邦彦已经在处理手尾了，不会暴露的。”蒋冕立刻表态。
只要杨廷和交代下来的任务，他一定会漂漂亮亮地完成。
这也是他蒋冕，能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成为杨廷和绝对心腹的原因。
“老夫不担心石珤，倒是担心石玠那个蠢货，他牵连进宁王叛乱案里了！”杨廷和察觉到了漏洞，必须快速补全漏洞。
石玠最蠢的是，在京师为宁王摇旗呐喊，结果宁王造反，他成了小丑，才引咎辞职的。
好玩的是，他也是礼部尚书，他致仕后，王瓒才掌礼部印。
“此事咱们不宜出手，传讯给邦彦，令邦彦自己动手吧，莫要脏了咱们的手。”毛纪淡淡道。
可石珤，刚刚为杨廷和办了大事，有功尚未赏，便令其杀死自己的亲哥哥，何其残忍。
“宁王案水太深，进去容易淹死，咱们都要谨小慎微。”
蒋冕劝慰杨廷和道：“石玠为宁王摇旗呐喊，也是罪有应得，错不在咱们。”
杨廷和才慢慢点头。
好似是蒋冕劝进一样，其实是蒋冕说出了杨廷和不愿说出来的话而已。
所以蒋冕，最得杨廷和疼爱。
毛纪微微叹息，他已经极尽迎合杨廷和了，甚至对蒋冕，也是捧着、迎着、顺着，奈何他们中间还是隔了一层。
看似一层，实则很远。
杨廷和核心团队四人组，毛纪序列第四，无论如何也爬不进第三的位置，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