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丘聚,你来晚了
“病重的人才会孤注一掷,前朝能挡住万岁之怒,后宫勋贵如何抵挡?”高明阴恻恻道。
张太后面上喜色凝固,猛地看向毛纪,你又骗我?
“胡言乱语!”
毛纪刚要解释,可高明直扑过去,直接趴在毛纪背上,手伸进毛纪怀里,抢夺矫诏。
他太清楚张太后左右摇摆的性格了,拖延时间长了,首功就没了!
“放开本阁!”
毛纪口鼻之间全是骚臭之味,差点熏晕过去。
太监一般术后保健不善,漏尿、失禁是常态,阳刚之气遮盖不住臭味,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极重的体味。
有些注重仪表的太监会悬挂香囊,扑抹脂粉来掩盖体味,可高明对脂粉过敏,骚臭体味挥之不去。
“太后欲和内阁玉石俱焚不成?”
毛纪趴在地上,死死压住遗诏,姿势不雅,厉声道:“万岁幼时时常生病,又经此大病,拖拉一年,元气大伤,又能恢复几成?”
“高明,你拿到遗诏,就能斗倒我吗?”
“就算我致仕归乡,又如何?我上面还有杨介夫,过不了几年我就会再次起复,你高明能挡得住杨介夫的报复?”
提及杨廷和,张太后眸中闪过一丝恐惧。
“太后,我可保你张家外戚无虞,请太后使人杖杀此獠!”毛纪发狠。
高明也跟着厉喝:“太后莫听他胡说八道,正德十四年,万岁南巡,满朝公卿反对又如何?一顿板子,不都老实了?”
“万岁口谕传出豹房,说明万岁健康无虞,之前不过在示弱!”
“太后,这天下是万岁的……”
毛纪抓住他的漏洞:“是万岁的又如何,可他不肯分丝毫权力给太后!”
“内阁愿请太后垂帘听政!请太后成全!”
他用身体死死压住遗诏,高明拽着遗诏一角,拖动他的身体,愣是拽不出来。
垂帘听政?
张太后眸中狂喜,嘴巴干干的:“如何垂帘听政?”
“遗诏,就是遗诏!”毛纪没敢明说,言下之意,就是弄死皇帝!
张太后眸中狂喜变为惊恐,就算她心里没剩几分母子亲情了,但弑君这种事她是绝对不敢参与的,最关键她没必要参与。
嘭!
却在这时,一只花瓶狠狠砸在高明的头上。
温祥不知何时站起来,偷拿一只花瓶,狠砸高明的头,帮助张太后做出选择。
“太后救我!”高明也没想到,自己铤而走险的押注,成为了催命符。
“且慢……”张太后害怕了。
她是太后啊,为何要杀死自己的儿子啊,她不要参与这些的!
她要权势,但不想承担任何风险!
噗!
可是,温祥抓着瓷片,直接割喉高明。
然后匍匐在地上:“高明意图谋害太后,奴婢护驾来迟,请太后恕罪!”
张太后满脸怒气,一脚踹翻温祥,厉吼道:“你个狗奴,敢逼哀家?”
温祥帮助张太后做出选择,让她无路可走。
他倒地后,沾染高明的血,立刻重新跪好:“奴婢有罪,请太后责罚!”
可张太后能处置他吗?
诏宫人入殿,高明的死怎么解释?遗诏曝光,毛纪为何会出现在仁寿宫中,温祥为何要杀死高明?
一切都解释不清楚的,问题是,皇帝会怎么想!
谁也不敢赌。
毛纪瘫软地躺在地上,手还紧紧抱着遗诏,过了好半晌,才爬起来整理仪表,对着温祥郑重行礼:“温太监,内阁必有厚报!”
温祥爬伏在地,一言不答。
“太后娘娘,请恕老臣不恭,老臣承诺,一直有效,请太后三思!”
毛纪撩开蟒袍,行大礼,尔后退出仁寿宫。
正殿中,只剩下张太后和温祥,一站一跪,张太后明明怒火滔天,却奈何温祥不得,毛纪那句话,就是温祥的保命符。
她想垂帘听政,就得看内阁的脸色。
关键,高明的血,已经让她和皇帝渐行渐远了。
……
豹房。
朱厚照和张锐眼神交汇,张锐溃不成军。
本想再讨价还价,忽然想到消失的陈敬,如果丘聚倒向皇帝,这会儿应该距离豹房不远了。
顿时厉吼道:“这些御医侍奉皇爷偷奸耍滑,医治不善。”
“奴婢请命皇爷,惩治御医,丢进太液池里,让他们清醒清醒,奴婢愿督察此事!”
一众御医欲求饶开恩,可进来一批太监,把他们的嘴巴捂住,不许他们说话。
这就是张锐的权势,他不低头,他这一派的人,是不会支持皇帝的。
朱厚照嘴角翘起,喝口茶水:“上苍有好生之德,朕信佛,不必跟朕言,丘聚还没到吗?”
张锐嘴角抽动,水刑不就是您想出来的嘛。
话音方落,就有太监进来禀报,说东厂厂公丘聚求觐。
张锐如蒙大赦,就差一点点,他若不答应,丘聚入豹房,第一个惩治的就是他!幸甚!幸甚!
再看朱厚照,慢吞吞地喝茶,智珠在握。
殿外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夜空照得通亮,很快,一个身穿东厂厂公官袍的中年太监快跑入殿,额头上布满汗珠,扑跪在地:“奴婢护驾来迟,求皇爷恕罪!”
殿中莫名静谧,朱厚照慢慢放下茶碗,慢动作似的看向他,一语双关:“丘聚,你来晚了!”
“请皇爷听奴婢解释,此刻深夜,东厂番子大部分在家,召集人马需要时间,所以奴婢来迟,求皇爷恕罪!”
丘聚瑟瑟发抖,皇帝一语双关。
这个晚,一个是救驾来迟,一个是时间对不上。
两刻钟前,陈敬奔逃到东厂衙门前,传来皇帝口谕,丘聚犹豫半刻钟,终于决定再给皇帝一次机会。
所以时间对不上,确实晚了半刻钟。
真正让丘聚震惊的是,他以为入豹房救驾,是大功一件,却没想到,掌管豹房的张锐已经俯首帖耳,乖巧得像个孩子。
更震惊的是,皇帝第一句话,就是问罪!
丝毫没有局势被动的觉悟,更没有将他视为救星之意,这让丘聚内心失望,陈敬跟他可不是这样说的呀。
他以为,皇帝会进退失据,在豹房里饱受折磨,却没想到,张锐乖巧懂事,皇帝大局在握。
所以他第一件事就是请罪,真心请罪,恐惧被责罚。
真要是细究的话,他也不是什么真忠心,只是待价而沽罢了。
和他一样震惊的,还有张锐!
他对皇帝可没有半分忠心,他低头主要是被皇帝胁迫,可皇帝第一句话,居然是问罪他的倚仗之人!
难道他的倚仗不是丘聚?
张锐也懵圈了,心里那仅剩的侥幸荡然无存,可不敢再对皇帝不利了!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