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承诺

“……好累。”

星榆一言不发地推开房门。

这个简单的动作都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直到房门在身后关上，她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敢松懈下来。

外面的夜色已如浓墨般漆黑，连互助联盟标志性的路灯也黯淡得只剩下一点微光。

即使如此，房间内仍然为她点着一盏摇曳的烛火。

星榆靠在门边，回想起今天的冒险。

在F环这种地方，她天真地以为不会有什么像样的势力。

要不是前两晚她和020“清理”了一些人，再加上监管员给灰烬帮留下的心理阴影，缪岩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超凡者的身份吓住。

她在心里默数——自己杀了6个人。而020究竟杀了多少，她不得而知。

但即便损失了这么多人手，灰烬帮最后对她还算客气。

不知道是真的忌惮超凡者，还是缪岩根本不在乎那些手下的死活。

祈雪盘腿坐在椅子上，手中机械地重复着拆线、缝补的动作。

那件旧衣服已经被她拆了又缝、缝了又拆，线脚边缘被揉搓得发白。烛光映照在她的侧脸上，映出她紧绷的下颌线条。

听到开门声的瞬间，她仿佛被惊醒一般。

拆到一半的线头从指间滑落，针脚散开，但她浑然不觉。脸上绷紧的线条瞬间舒展，化作一个温柔的笑容。

“星榆，你回来了！……你今天回来得格外晚，发生什么了吗？”

星榆拿出终端。当她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数字时，不由得愣了愣：“已经快要凌晨一点了？你还不睡？”

祈雪低头看着手中已经被折腾得皱巴巴的衣服，咬了咬嘴唇。那些被反复拆线的痕迹此刻变得无所遁形。

“我……我在等你回来。”她的声音变得更加柔软，带着难以察觉的委屈：“星榆，你回来得一天比一天晚了……以前，都是你等我的。”

那句话里藏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星榆觉得烦躁，却又隐约感到一丝愧疚。她只能勉强挤出一句“抱歉”，但连自己都能听出其中毫无诚意。

她疲惫地倒在床上，只想让身体和大脑都休息片刻。

“以后……别等我了。”

祈雪的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那件饱经折磨的衣服，但星榆已经顾不上注意她的反应。

现在，她只想理清楚自己每天紧凑得喘不过气的时间表。

每天凌晨五点，她和祈雪几乎同时醒来。

她要穿越整个F环和E环去雨滴委托所，而祈雪则要去相反的方向独自前往更加危险的荒原。

即使竭尽全力赶路，她现在的体能也只够让她在七点多到达D环。

然后是挤上那辆破旧的卡车，和一群形色匆忙的人一起摇晃着前行。为了不耽误时间，她不得不多付几倍的车费，才能让司机优先把她送到目的地。

八点，雨滴委托所。

希尔的训练才是最消耗精力的——她需要希尔，又必须时刻提防着，不能让任何危险的想法通过【精神链接】泄露出去。每一次对练都像是在刀尖上起舞，稍有不慎就会暴露自己的秘密。

下午的任务反而是最轻松的部分。

但等处理完这些，天已经黑了。没有照明的街道上充满了危险，她不得不随时警惕着可能的袭击。虽然以她现在的能力对付几个混混不在话下，但频繁的战斗还是让她疲惫不堪。

昨天的交流过后，她现在应付祈雪的难度不大，但是星榆每次和她交流，总感到毫无来由的疲惫和烦躁。

她的时间表还在不断被挤压。

昨天是020，今天是灰烬帮，明天还会遇到什么麻烦？

身体和精神几乎时刻都处于绷紧的状态，她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甚至连在一个真正安心的环境中，闭上眼睛放空的条件都没有。

视野中无时无刻不在的信息流也不断冲击着她的神经，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神血”带来的体能强化确实让她变得更强，但要达到能和监管员匹敌的程度，光靠这些远远不够。

希尔的训练和日常积累的经验都需要时间，可她偏偏最缺的就是时间。

才短短四天，她就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烈火上灼烧。星榆几乎觉得自己像行走在钢丝上，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逼迫她变得更强，但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时间如沙漏般快速流逝，而她却还是……不够强。

她必须快点、快点变强，快点解决边区互助联盟的事情，真正立足于这个世界，不能再落入今天这样被动的境地，一天也不能拖。

“好歹还能再睡三个小时……”

星榆只想让疲惫的身体沉入黑暗。

就在她要倒下的那一刻，祈雪的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触感温暖而用力，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肤里。

“不行。我一定要等你回来。如果你不回来，我就一直等下去。”

这种不容拒绝的亲昵让星榆感到窒息。

星榆试图抽回手，但祈雪的手指收得更紧了。

祈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势？

“星榆……你不会忘吧？按照互助联盟的要求，每天晚上，我们必须在自己的房子里过夜。如果你不回来，我们俩都会有危险。”祈雪的声音染上焦虑，“你一定要记得准时回来……至少，要往家的方向赶。如果你一直不回来，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最后那句话里暗藏的威胁意味让星榆心中一凛。

祈雪在告诉她，星榆的“按时归来”是背负上了祈雪的生命的责任和义务——

最终，星榆只能妥协道：“……好吧。”

但祈雪似乎不满意这敷衍的回答。她的手指收得更紧，指节都微微发白：

“这是我们与互助联盟的契约，是绝对不能背叛的！我要你亲口对我承诺，你会每天按时回来，不会无缘无故离开。一个字都不能少。”

星榆勉强睁开眼，看到祈雪脸上那种无法动摇的执着。

她实在觉得小题大做，也不想做出任何承诺。

总觉得，如果出口了，有什么事情就会改变。

但理智又告诉她，只要敷衍过去，祈雪的纠缠就会结束，她就可以好好休息。

她再度提醒自己。

自己能够自由出入边区互助联盟，完全是因为被合同牢牢限制住的是祈雪。

如果不是祈雪的持续付出，自己根本没有离开辖区的机会。

这个认知让星榆在内心反复劝说自己要对祈雪更加、更加耐心一些。

“我会……每天按时回来。……不会无缘无故离开。”她机械地重复着，祈雪脸上立刻绽放出欣喜的笑容，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

星榆无话可说，闭上眼躺在了床上。

就在她即将坠入梦乡时，感觉到床板轻微的震动。

祈雪动作小心地躺在她的身后，坚定地环绕住她的腰。

……太累了，她甚至不想再动一下手指，去拨开这种让她不适的肢体接触。

“星榆，你一定要记住。我会一直等你的。所以……”

不想再去听反复重复的那些话语。那像是无形的重担，压在她已经疲惫不堪的肩膀上。

“……绝对不能离开。”

精神与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星榆迅速地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