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瞒不住的秘密
临近下班时间，洪欣乔最后检查完已有的订单都已经处理，所有的线上咨询都已经回复后，开启下班倒计时模式。
就在这时，一位神情恍惚的老爷爷推门而入，尽管想下班的心已经跃跃欲试，但洪欣乔是绝不会敷衍任何一位上门的顾客，“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我，”他四处望了望，“我是来选婚礼服的，我未婚妻待会儿就来。”
有一瞬间洪欣乔以为自己听错了，当她注意到爷爷身前挂了块牌子时，也就不奇怪了。那是一块写有爷爷本人名字、家庭住址以及家属联系方式的卡片，这位爷爷患有老年痴呆，家里人为了防止他走丢专门做的卡片，为的是在他走丢时路人能及时联系到他们或者送她回家。
“那爷爷，要不我们到那边坐着等您的爱人？”洪欣乔打算先把爷爷安定下来，好联系他的家里人来接他。
爷爷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头，“爷爷？小姑娘怎么那么没眼力劲儿，我们明明是同龄人。”
洪欣乔先是一惊，有一秒甚至怀疑过自己的真实年龄，随后一笑置之，能怎么办，爷爷有老年痴呆，只能哄着，“不好意思先生，是我冒犯了，这边请。”她尽量想象自己现在是一名婚庆公司的员工。
洪欣乔给爷爷接了杯水后，拨打了卡片上他家里人的电话，告诉了他们店里的地址，让他们尽快来把爷爷接回去。
“你是去给我未婚妻打电话了吗？她那人就这样，什么事都拖拖拉拉的，”爷爷的表情一下从嫌弃转为明媚，“但她很漂亮，对我也很好，我是非她不娶的。我可以先看看吗？”
洪欣乔时刻提醒自己要把爷爷当成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啊对，我去给您未婚妻打电话了，她马上就到，您可以先看看。”
爷爷利索地起身，径直走到男士寿衣的货架前，一件件地挑选起来。店里的寿衣是按制式分类摆放，爷爷在唐装制式的架子前驻足许久，“这几件唐装看起来真不错，穿上肯定显精神。”
洪欣乔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换作正常情况，她一定会热心给他介绍，但爷爷误以为这是礼服，这该怎么给他说，“是啊，先生您身材好，穿起来一定好看。”她只好先附和着，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旁。
爷爷虽然患有老年痴呆，但似乎对面前这些衣服很感兴趣，观察非常细致，他发现这几款寿衣上的花纹各不相同，却又有相似之处，“这些花纹有什么寓意吗？”
这个倒可以给他讲讲，洪欣乔把货架上寿衣所绣有的花纹一一给爷爷介绍了一遍，包括特征、寓意等，爷爷听得津津有味，最后目光落在了一件绣有梅花纹的寿衣上，“梅花……”梅花是中国传统名花，因其风骨深受名人墨客的赞赏，所以寿衣纹绣梅花象征着逝者高洁、坚强、谦虚的品格。
“在这儿，在这儿呢。”爷爷刚把衣服从衣架上拿下来，几个人激动地推门而入，走在最前面的大致是一对夫妻，“咱爸在这儿。”后面还跟了几个人，洪欣乔定睛一看，其中一个正是穿着警服的吴嘉，应该是爷爷走丢后家人报警了吧。
洪欣乔接过爷爷手里刚拿下来的寿衣挂了回去，爷爷看见“来势汹汹”的几人，瞪圆了眼，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爸，您怎么又到处乱跑，还跑这儿来了？”冲在最前面、大约四十来岁的男子，看起来是爷爷的儿子，一把握住爷爷的手腕。
爷爷惊恐地一把甩开了男子，“谁是你爸啊，我这才刚准备办婚礼，哪有什么儿子。”
男子站在原地长叹了一口气，但没有表现出意外，而是习以为常，看样子这样的事情平时没少发生。
这时站在后面的一名女子径直走到了爷爷面前，“宋仁先生，我看你糊涂了吧，今天是接亲的日子，你要去五一村接你新娘子张丹丹女士。”
爷爷上下打量了一番说话的女子，她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未婚妻叫张丹丹，住在五一村？”
女子向爷爷自称是他未婚妻张丹丹的妹妹，是她姐姐派她帮忙来盯一下接亲环节，别出什么岔子的，爷爷大概是看她能说出那么多信息，暂且相信了她，“哦对对对，我今天要去接亲的，快快快，再晚来不及了。”
女子扶着爷爷往外走，爷爷边走边絮絮叨叨的，好像在说他妻子相关的东西，女子很耐心地不断附和他。刚刚冲在最前面的那对夫妻也跟在他们身后转身离开，走的时候还在互相埋怨，说对方没有看好爷爷，从对话来看，男子是爷爷的儿子，旁边的是爷爷的儿媳，那刚刚跟爷爷说话的女子又是谁？
吴嘉在另一名穿着警服的民警耳旁嘀咕了几句，那名民警就先跟着那一家子出去了，吴嘉则留在了店里，他看着其他人都离开后，才转过身来跟洪欣乔解释。
吴嘉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儿，不是因为爷爷的家人报警，而是因为这家人牵扯到一起案件，刚刚那位爷爷叫宋仁，是这个案件的嫌疑人，“具体的我不能跟你多说，但是想问一下，刚刚宋仁在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洪欣乔思来想去，爷爷患有老年痴呆，刚刚他在店里跟她的交流都算不上什么有效沟通，更别提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了，一个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怎么会是嫌疑人？洪欣乔还是一五一十地将爷爷进店后的所有经过都告诉了吴嘉，“所以刚刚那个说是爷爷小姨子的女士是谁？”看年纪不像是小姨子。
那名女子其实是宋仁的女儿宋清，而宋仁现在跟儿子宋程一家住在一起。宋仁的妻子的确叫张丹丹，但在五年前就已经去世，不久后他便确诊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他女儿本想接他同住，但她丈夫不同意，只好由他儿子接到家里照顾，女儿每周都会抽空去看他。
吴嘉也只能把宋仁大致的家庭情况告诉洪欣乔，涉及案件是只字不能提，之后他就赶回派出所汇报去了。
洪欣乔也收好东西下班回家。关于寿衣店的舆论扩散已经不仅限于广州，而是在全网散播开来，但洪欣乔已经下定决心，无论网友怎么评论，她都只当自己是个旁观者，绝不轻易放弃寿衣店。
晚上洪欣乔捧着平板在床上看综艺，手机突然响了，她漫不经心地用手在床上摸了一圈才找到手机，拿起来一看，竟然是魏女士，还是打的视频电话，她平时顶多是发语音，怎么会突然打视频电话？
来不及多想，洪欣乔按下了接听键，“喂，妈。”
“赶紧把你现在的工作辞了，丢死人了，你不要脸我还要脸的嘞。找不到工作就回来考研考公，家里不缺你那份工资，赶紧辞了，真是气死我了。”
没等洪欣乔场面上问候她两句，魏女士就一顿输出，一点铺垫都没有，直奔主题让她把工作辞掉。
前几天只顾焦虑，忘了让拍视频那个人把自己的脸抹掉，洪欣乔捶胸顿足，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忽略了，这也意味着所有认识她的人都会知道她在寿衣店工作的事了，包括魏女士。
“你说说你，学习比不上你姐也就算了，你当初要是听我的，好好读个研，什么好工作找不到，现在好了吧，去当牛马都能被辞退，你说丢不丢人。”
魏女士很生气，哪怕是模糊的前置摄像头都掩盖不住她气得发抖的脸，嘴一直没停，洪欣乔是半句话都插不上。
但她说归说，怎么又扯上洪欣悦了呢，这是洪欣乔一大雷点，最讨厌被拿来跟洪欣悦比较。但她也只能心里气着，在魏女士心里洪欣悦就是最优秀的那个，任凭她怎么辩解都没有用，所以洪欣乔已经习惯了把不满憋在心里。
魏女士说了好久，具体说了什么内容洪欣乔已经记不清了，主要就是围绕寿衣店的工作丢人，赶紧辞掉回去考研考公，还有什么父母把她拉扯大不是让她给他们丢人之类的。
洪欣乔不敢反驳，只能嘴上先答应着，“但是我要留在广州备考，这附近有图书馆，比较有学习氛围。”这只是洪欣乔的权宜之计，她不打算辞职，在寿衣店工作是她人生迄今为止最有意义的事。
魏女士没再强求她一定要回家，只要她肯辞掉现在的工作，她在哪儿备考都行，再唠叨了几句后便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后，洪欣乔把平板也放到一边，放空式地平躺在床上。魏女士正在气头上，她没信心说服她这份工作的意义。还记得过年的时候回家，电视新闻上采访了过年留守在当地殡仪馆值班的年轻人，当时魏女士还对从事这个职业的人给予了高度赞扬，但当从事死亡行业的人是自己女儿时，态度却截然不同，“哎，到底怎样才能获得她的认可呢？”
洪欣乔辗转反侧了好长时间，到底要怎么解释魏女士才能接受呢？一直瞒下去也不是办法，迟早会露馅。魏女士如此强势，可能这个话题刚起就会暴跳如雷，根本不可能坐下来好好聊。在烦恼中，洪欣乔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满脑子都是魏女士刻薄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