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始于我心”长城SUV
喊给阿圆的话，更像是喊给自己，为自己加油打气的话。
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暴雨如注。孙露娜通过查导航地图，确认下高速的路线。她小心翼翼沿着高架边儿往前走。4月的雨夜只有十一二度，经历最初的冷到发抖气到发抖，急奔之后，身体反而热起来。冒雨一直走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到下匝口。
湿漉漉的一身，实在不好拦出租车，孙露娜在手机上寻找附近的公交车站台。手机被大雨浇过，屏幕起了一层雾气。屋漏偏逢连绵雨。手机大人你可千万别夭折啊。
一辆长城SUV在孙露娜前方刹车。
这辆活脱脱就是停在她家楼下的那辆啊。连车牌号码都像，最后两位数字是“88”。孙露娜下意识还在打量，前方的车缓缓倒车，车窗落下来，露出一张淡然微笑的脸：“上车。我载你回家。”
孙露娜瞪着眼，仿佛不认识。
“这么快就忘记我了？我是邻居邵翰林，跟你一起拼过半斤大头虾。”
孙露娜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忘记？她只是太吃惊。
这辆暗金色长城越野车，车尾型号标识为哈弗H5。孙露娜对这辆车比对车主熟悉——她每天上下班都会多看它两眼。无数次想象车主人是如何惬意地驾驶这辆车行驶在路上。她想象过车主长发被风吹动，观后镜映出车主浓而不失秀气的眉毛，想过食指上戴着玉戒指的手散漫地搭在方向盘上……唯独没有想过车主是位买半斤虾都找人拼单的抠门儿。
“这是你的车？”
邵翰林点头。
“可是我衣服鞋子全湿了。”
“我有宠物隔尿垫。”
连声的“啊嚏”促使孙露娜坐上了车。孙露娜上车之前迟疑一秒，想起车彻的那句“我的副驾驶位从不给心里没有我的女人坐”，可，邵翰林已经在副驾驶位上铺好了宠物用的隔尿垫，孙露娜只好盛情难却。接着，邵翰林不知从哪取出一只口罩，从容地递给孙露娜。孙露娜正担心自己喷嚏连天会传染给邵翰林，口罩的出现正合她心意。
“谢谢。”孙露娜由衷道谢。
“客气。”
邵翰林顺手又递给孙露娜一条软毯。他眼睛直视前方，车速很稳，车内干干净净，似有若无地散发着一种松柏类的木香。孙露娜坐定，等着邵翰林来搭讪，但邵翰林只是安静开车，看样子并无攀谈打算。孙露娜又坐了一会儿，街景变得渐渐熟悉，应该是回到她的生活圈了。人也因此放松下来。放松下来后才察觉，邵翰林不知什么时候开了暖风空调。
“你，这是在跑滴滴？”孙露娜听说不少有车的同事都注册了滴滴司机，闲暇顺路拉一单，赚不赚油钱他们倒不顶在意，在意的是换换脑子，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邵翰林笑着摇摇头，依旧目视前方。
“去见一位朋友。出发前我还抱怨她家路远，天又下雨，不想去；禁不住她央求，就勉为其难去了。没想到，回来路上遇到你。要不是你落汤鸡一样傻站在路边太显眼，我还不一定留意到你。你说巧不巧？”
孙露娜哭笑不得。这位姓邵的高邻还真不是一般的坦白。
车开到离家越近，雨越小。拐进小区的时候，刮雨器停止作业。空气清新泠冽。邵翰林的车看上去干干净净，空无一物，却有宠物隔尿垫、口罩、毛毯，免去了孙露娜的尴尬和受冷。孙露娜感恩不已，再三道谢，说会把邵翰林的毯子洗好晒干再还给他。
“无所谓啦。一次坐飞机，从空姐那里顺来的。”
孙露娜被这坦白逗得不禁一笑。
静夜中，萤火虫般的楼宇照明灯下，朦胧的灯光里，肩头裹着毯子的孙露娜显得婀娜又有风情。那搅动空气的扑哧一笑，在夜色里发酵，仿佛是口里吹在耳边的风，夹着暖香，尤其撩人。邵翰林看向孙露娜的眼睛犹如两盏车前灯。孙露娜不胜注视，转头。看到一个拉行李箱，如木鸡一样呆滞地看着她和邵翰林的年轻小姑娘。
孙露娜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怕不是堂妹孙露圆吧？
“孙露娜？”孙露圆先开口。
孙露圆的声音里有意外，有惊喜，更有委屈。天啦噜，她晚上到站，欢天喜地给姐姐打电话，姐姐声嘶力竭，喊着让她自己过来！小城里的来的她还以为打车是站在路边招招手的事，哪知道上海管理那么细节，必须跑到地下专门的打车地点才能打到车。
可怜她一手撑伞，一手拉行李箱（一万遍吐槽节俭成性的妈，真应该把行李提前邮寄过来，而不是由她拎着），风大雨急，她在凄风苦雨中干着急。所有的车从她面前鱼贯开过，傲慢的司机视她如透明。还好她机灵，会百度找答案。然后又费尽吃奶的力气从地面走回地下。途中不幸一脚踩进水洼，联名版的小白鞋算是毁了。
出发前，她妈妈告诉她，姐姐工作很忙，要她做好不被照顾的心理准备。但是，谁她妈能想到姐姐忙的是约会！
反正她是想不到。
冲天委屈让孙露圆喊不出“姐姐”。没有以牙还牙声嘶力竭已是克制。
孙露娜心虚。她在上海五六年，第一次深夜跟异性在一起，第一次坐异性的车回家，却正好被初来乍到的堂妹看到。谁能帮她洗清堂妹心中“惯犯”的嫌疑啊？
“阿圆！我今天晚上特别……”“倒霉”二字卡在齿间。
打住！冷静！说好要用冷屁股贴阿圆的热脸，让阿圆知难而退的。阿呸。是冷脸对她的热屁股……也不对……哎呀，甭管是什么了，总之保持傲慢的高冷就是了。
孙露娜起了个话头，余音却飘散在湿润的夜里，再无续回的迹象。
邵翰林去丢湿了的隔尿垫，回来后见孙露娜和孙露圆对望。夜色过滤了俩人之间的斗鸡气息，朦胧的灯光剪出二人单薄的身形。邵翰林扫一眼最大号的行李箱，自告奋勇帮着拎行李。
“哎呦喂，哈重。你不会装了一箱子的书吧？得亏遇到我，得亏我常年健身。不然，这箱子你们准备怎么干上去？”
“我哪知道没电梯！”阿圆声音凶蛮，她满腔的愤怒正没地方撒。
“你第一次来？不好意思我没看清楚，所以你不是那个一直过来找露娜的那个女孩子？”
“我看上去跟谁都像吗？！”
邵翰林忽然停下，将行李箱落在走廊上，两手叉腰直视阿圆。阿圆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声音软下来：“你该不会半路反悔，不帮我拎行李箱了吧？我可是她妹妹！”阿圆手指孙露娜。露出来的嫩白小胳膊上套了五六个各式各样的手镯手链。
全程忍着不讲话装路人甲的孙露娜心里想，邵翰林这是把阿圆误认为桃兮啦。阿圆和桃兮确实身型有点像，都是清瘦高挑形。
“缓缓手而已。你紧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