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魏征入眠，阴司判官
“良人，你平日里总是担忧玉儿，这时又作出严父模样了。”
魏宅没几位仆人，此时便是裴夫人亲自端来茶水，嘴中又轻声埋怨着魏征。
魏征放下手中史书，他今年迁秘书监令，主要职责便是校正古籍，总撰前史，在朝堂上也不必假人颜色，但此时看着自己埋头不语的长子，反而有些头疼。
魏叔玉这家伙看似温润君子，言行如和煦春风，但魏征却是知晓这小子同他一样，都是个执拗性子，不走正经仕途，一意要拜入淳风观，旁人怎个也劝不住。
“你能入司天监，想来是炼气有成了？”
听得父亲开口，魏叔玉老实回道：
“侥幸有了圆景境界，但能过淳风观的结业试，还是倚仗这位......”
他又向魏征介绍起了李无，李无面上笑着，心中不由起了嘀咕，只因魏叔玉这家伙就快将自己说成在世剑仙了。
待到魏叔玉讲完，魏征才对李无点了点头，也未多言，倒不是其轻视李无，而是性子本就如此，连如今的左右相同魏征亦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道途飘渺，你能有如今成就，不错。”
一直埋着头的魏叔玉闻言一愣，上次父亲夸他还是何时？
魏征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又继续道：
“你入司天监后，我便上谏圣人，替你取消了那婚约。”
魏叔玉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说甚，自己心中的那块巨石，这就被搬走了？
一旁倒茶的裴夫人微叹一声，幽幽道：
“我被皇后召进宫中时是见过的，那新城公主模样极好，品性也不差，是个能过日子的。”
“可玉儿你又偏偏不愿做个安逸驸马，老想着要凭自己做出些成就。”
“但我们当爹娘的，不过希望你......”
“好了。”
魏征摇手打断裴夫人的话语，又朝着魏叔玉开口：
“司天监是条好路子，你当谨言慎行，好生行事......”
说了一会儿，他才叹道：
“若是事不可为，也要明哲保身才是。”
魏叔玉面色呆滞，似乎还未从自己婚约真被取消的消息中回过神来。
旁边的李无倒是明了这家伙有此般模样的缘由，只因魏征本就不是李世民的嫡系，他辅佐的那位隐太子更是被李世民亲手诛杀。
待到李世民登基，一是魏征本事出众，口碑不错，二是为了笼络人心，稳定朝堂，这才钦点魏叔玉为驸马。
故哪怕魏叔玉入了司天监，走上抚龙道人的路子，绝不可能背叛李世民，但魏征想取消这纸婚约，也不会像其口中说的那般容易。
李无心里正琢磨着这些事情，又听得魏征最后开口：
“去吧，既然你自己选了此路，便不可有二心。”
他谈兴已尽，只是闭上双眼挥了挥手。
魏叔玉不知如何回答，只是轻声道了句“好”，便起身准备离开。
李无带着五彩公鸡跟在其身后，又见到魏叔玉脚步一顿，兀地回过身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孩儿不会辱没父亲名声！”
说罢，他就要大步迈出门去，却被李无伸手拦下，魏叔玉不解，只是见到李无眼神朝后示意。
他再次看向自己父亲，却见到对方这片刻功夫就已入睡，桌上的右手撑着头颅，气息绵长，一旁的裴夫人轻摇团扇为其纳凉。
“父亲竟已如此疲惫了么......”
魏叔玉低语一句，李无却只是摇了摇头，他开启灵目，能见到魏征魂灵清明，并未睡着，但肉身松缓，气血慢行，同入眠无异。
而其魂灵居住的泥丸宫中，竟能见到一道鬼气，但此鬼气又不算阴邪，李无鼻翼微动，还能嗅到一股香火纸灰味，他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便又打出一道春四势灵剑真气，让道行不够的魏叔玉也见到此景。
后者先是一怒，以为是哪头不知死活的小鬼敢缠到自己父亲身上，正欲祭出道法打杀了去，但又很快反应过来，他的父亲是实打实的大唐高官，有龙气庇护，怎会有小鬼侵扰？
随即他仔细辨认一二，才发觉这道鬼气反而有几分明正之感，不由低声惊疑道：
“这是......”
“阴司。”
李无平静回道，心里却生出几分好奇，虽为阴鬼，其气明正，这分明就是阴司中人的象征，他修道至今，见过斩过的鬼物可称无数，这等存在还是首次遇到。
“阴曹地府已有许久不曾听闻，他们为何会寻上我父亲？”
魏叔玉眉头紧皱，同李无对视一眼，走到了入睡的魏征面前。
裴夫人见状轻声道：
“你父亲近些时日便会如此，不知不觉就要小眠一会儿，我也请过医者来看，却未发觉有何异常。”
“既然不影响身子，便让他多睡会儿吧，他平日里也是累得紧呢......”
魏叔玉闻言只是凑到娘亲耳边低语几句，后者便面有讶意地避到一旁。
魏叔玉打量魏征好一会儿，也不知从何下手，他倒是想把此鬼逼出问话，但作为医术修士实在有心无力。
李无先是判断魏征情形好一会儿，确认将其唤醒不会伤害魂灵，这才对魏叔玉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让开，只听得李无嗓音清朗，肃声道：
“请现身。”
魏叔玉能察觉场中有某种玄妙气机拂过，但还来不及惊讶，他就已看到魏征泥丸宫里的那道鬼气一颤，随后钻行出来，显出鬼身。
其竟身着红袍官服，面容威严，只是眉眼间能见些许焦躁，被李无唤出也不发怒，只是仍紧盯着魏征。
直到魏征缓缓清醒，他才急切开口：
“玄成，我与你所说之事可听明了？”
魏征脸上难得有些糊涂，他见得面前这位鬼官，只是迟疑道：
“子玉？你怎成了这般模样......”
闻得此言，李无心中一动，子玉，崔珏崔子玉？
这位可有些来头，不过如今观其气机，显然才走上修行未有多久。
崔子玉却没有同魏征叙旧的心情，语气仍是焦急，
“玄成，我的判官笔被人窃走，在这人世，也只有你可助我一助了！”
“判官笔？若只丢了此宝，倒也不算严重才是。”
李无没忍住插了句嘴，他实在是对阴司中人有些好奇，想趁机跟这位崔判官熟络熟络。
崔判官看了李无一眼，想起自己正是借着其道法，才能在阳世显形一小会儿，便解释道：
“此言不假，但阴司至宝‘生死簿’，早就不知所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