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司天掌勾,饥民食蝗
竹池小苑因在这些年沾染了鬼气,故平日里只是看上一眼便能觉察几分阴森寒冷。
李无虽可轻易除去这些阴寒之气,但一是留着能吓吓有些好事之人,免其纷扰。
二是其虽对凡人有害,但落到李无身上,只是添些凉意。
如此时他躺在阴凉小池里,头顶炎日,身前飘着青木葫芦,时不时拿过饮上一口,的确颇是惬意。
至于长安最近闹了蝗灾,他也爱莫能助,毕竟分布太广,他若拔剑,斩去的是不是只有蝗虫心里可没底。
所以还是交由李唐朝廷去处置吧,他们不至于对此灾束手无策才是。
心中正乱七杂八地想着,饮下一口‘甘泉黄’,耳中又听到几声‘李大哥’。
李无轻咦一声,这几日刘喜儿往修真坊跑得更勤未怎来寻他,不知今日又是哪遭。
至于这小丫头为何老喜欢往修真坊钻,他心里大概明了,想来跟其逝去的爹娘有些干系,毕竟他曾去看过,淳风观的道人对她竟然有些关心。
飞出小池,披上麻布衣衫,从地上捡起剑器,拍了拍其身上尘土,剑鞘微颤似乎隐有不满,李无干笑一声,只将其好生配到腰间。
你一把剑莫非也想泡澡不成?
走到竹林之外,李无这才发觉除了刘喜儿外竟还有个面熟的家伙。
“李大哥,我看到这个家伙在你家外面贼眉鼠眼地走来走去,说不得就有什么坏心思,我替你把他抓住了!”
魏叔玉看着自己官袍被刘喜儿攥得紧紧,脸上满是无奈,但也不敢挣脱,生怕自己不小心弄伤这细胳膊细腿的黄毛丫头。
听得刘喜儿话语,魏叔玉面色尴尬,他只是不知如何与李兄开口,毕竟此前说的是李无有事可来寻他,不曾想反倒是自己先来寻李无。
“叔玉兄弟,有些日子不见,瞧你如今也混得不赖,已然是青袍加身了。”
李无看出对方局促,便上前两步怕了拍对方肩膀笑道,魏叔玉穿的是九品无花官服,腰佩鍮石带,分明是有了正经官身。
也勿要觉得九品小了,其年岁不过二十,走的又是司天监的清贵路子,加上其京官身份,已经半只脚踏入大唐权贵阶层了。
刘喜儿一愣,悄悄松开自己的小手,好奇看向这二人。
“李兄说笑了,若非兄台襄助,我此时应还在淳风观清修呢。”
魏叔玉听得李无打趣,心中惭愧总算是少了几分,又恢复往日里温和道人模样。
两人寒暄几句,就要走进竹林再叙,李无见到旁边眼巴巴的刘喜儿,摇了摇头,笑着以指给其手背上画了一把小剑。
“喜儿也一并入内吧。”
刘喜儿摸了摸那小剑,只觉温润如玉,再看向那片阴森竹林似乎也没以往可怖,便状着胆子跟在两人身后。
“好教李兄知晓,我司天监中的道人分有四级,掌勾、教授、少监、监正,我与吕才依仗李兄援手,过了结业试,这才成了司天掌勾。”
“掌勾分天罡地煞两种,前者三十六位,后者七十二位,我修行不精又是初进,故只是位地煞掌勾,反倒是吕才,因山术高明,一入监中便是天罡呢。”
三人一边走在竹林中,魏叔玉一边将斩杀鼍龙之后的事情娓娓道来,李无才知晓他与吕才近状。
走进简陋草庐,魏叔玉不由赞叹一声,
“大隐隐于市,李兄一身高强本领,仍于长安结庐清修,当真是我道楷模。”
李无打了个哈哈绕过这个话题,结庐清修,我李某早就修了十几载了。
“汝玺,你入了司天监,想来事宜缠身,不知今日寻我又是为何?”
汝玺是魏叔玉的表字,方才交谈中告知给了李无,代表两人算是正式成了朋友,不过李无还未取字,故魏叔玉也就只能继续以李兄相称了。
魏叔玉闻言长叹一声,又将李无斟满的甘泉黄饮尽一杯,见得旁边的刘喜儿砸吧嘴皮看着,他又挥来一道水气落入一空杯中,推到了刘喜儿面前。
见得对方发呆,魏叔玉从怀中取出一颗糖丸放入杯中,
“陈皮所制,理气健脾,燥湿化痰,适合这个时节饮用。”
李无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不曾阻拦,魏叔玉出身淳风观,简易的五行道术自然是通晓的,方才使的唤做‘凝水术’,他又拍了拍刘喜儿头顶,示意无妨。
刘喜儿这才捧起杯盏尝了一口,旋即眼神一亮,扭捏地道谢一声又埋头慢啜。
“近些时日,长安闹了蝗灾,城中本就粮食吃紧,如今遇见此灾,只怕今年农家会颗粒无收了。”
魏叔玉面容愁苦,又掏出两枚陈皮糖丸,递给李无一枚,后者含入口中,他也往嘴里塞了一颗又道:
“监正说此灾奇怪,应是有暗中谋划者,便领着人手追根溯源去了,我等新进掌勾被留在长安稳定局势。”
“如吕才最近每日都要施术灭杀数万蝗虫,但此灾不见丝毫缓和,反而愈发惨烈。”
“哪怕圣上已开库放粮,又下令哄抬粮价者斩,河东之地的粮食也日夜不停开拨,经由水陆运往长安。”
“但长安百姓以百万计,远水怎能解了近渴?”
他又拿出一颗糖丸苦笑道:
“我等炼气之士每日服食几粒糖丸就可无虞,但城中百姓本就余粮无多,此刻饿着肚子硬挺的人数不胜数。”
“更有甚者,已经把主意打到了这个东西上......”
魏叔玉将一物放到桌上,正是一只肥硕蝗虫。
“成灾的蝗虫体内有毒,寻常烹饪手段压根儿就处理不了。”
“此理知晓者不少,故以往闹了蝗灾,也没人敢食此虫。”
“但此次不知为何,好些百姓都在暗中食蝗,已经闹出好些人命,无论官府衙役与不良人如何三令五申,此风气还是在长安蔓延开来......”
李无拿起那只蝗虫,后者仍是活物,节肢乱弹在挣扎,他以灵目观之,其内的确有道疫气,比之前所见那只体中更甚。
魏叔玉将口中糖丸咬碎吞下,凝重道:
“此事太过奇怪,我不由怀疑监正说的蝗灾源头,可能......”
“就在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