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独酌（上）

午夜时分，林莫笙怎么也睡不着觉。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也知道了太多的事。

有些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也怕面对。

可一想到父亲的死，她真的很想报仇。

这一步，该怎么做呢？她在心里盘算了很久。

她还是拿起了手机，向楚云天发送了信息：能帮我一个忙吗？我想在华光戏院再演一场《霸王别姬》。

这时的楚云天也没有睡。他是爱慕着林莫笙的，接到那短信后，他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只不过有些事还是要靠筱云秋完成的，毕竟她是团里真正意义上的台柱子，说话还是有些份量的。

秋去冬来，风吹在脸上有些疼的。

当筱云秋得知林莫笙要贴《霸王别姬》后，她竟然主动在中午约谈了林莫笙。

那是在剧团附近的快餐店。

“听说你想演《霸王别姬》？”筱云秋只想再确认一番。

“是的，老师，希望您能帮帮我。”林莫笙对筱云秋依旧是那么尊重。

“放心，这个忙我会帮你的，”谁知这次筱云秋却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从前，我做了一些错事，难得有机会弥补回来一点，能帮的，我都会尽力。”

“老师？”林莫笙还是第一次看到放下架子的筱云秋。

筱云秋笑了笑：“来找我学戏吧，我会把这出戏的精髓都倾囊相授给你的。”

能得到筱云秋如此赏识，林莫笙欣然答应了下来。

此后，林莫笙也利用周末时间，去筱云秋家里学习，大刀花、云手、翻身、涮剑等等，筱云秋一个身段一个身段地抠着。

这天下午，林莫笙到剧团上班时，也恰好遇见了庄别尘。

庄别尘正想和林莫笙说些什么，哪知林莫笙却先开了口：“庄老师，下午是我练功时间，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还希望您不要耽误我。”

是的，林莫笙已经完全把他当做了同事，甚至只是一个路人。

这让庄别尘迷糊了很久，他不知道林莫笙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练功房里，黄琴和冯桂珍早就等候着她了。

冯桂珍给她仔细说着《霸王别姬》里的唱腔，黄琴则是进一步给她归置着戏里的身段，只是为了精益求精。

而林莫笙也不负所望，融汇了三位老师的所有技巧，加上自己天赋本来就极高，在带入自己的理解时，也问过了老师，直到得到首肯后，才跟着要求进一步加以整改。

很明显，三位老师都很满意林莫笙的。

筱云秋也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一有空了就往赵任健办公室跑，为着林莫笙演《霸王别姬》的事而说项。

赵任健被她吵得也烦，无奈只得答应下来。

幸好剧团还是有那新编戏财政拨款的经费存留的，对于《霸王别姬》这出戏的复排，还是承担得起的，况且这出戏原本也是滏阳市京剧团的看家剧目，舞台道具大多也都留着。

很快，剧团就为《霸王别姬》的戏定好了演出人选，这次没有了B角。

林莫笙毕竟是消失在观众视野半年多的，有以为她去了戏校的，有以为她转业的，现在看到林莫笙再次出来演出，自然是个个争着抢票。

这次的票基本是卖出去的，也让身为团长的赵任健感到很惊喜。

“到底是林老师年少成名啊，没想到观众这么捧她。”赵任健和黄琴一起走在空荡的走廊上，不禁心生感慨。

“这下可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极力推荐林莫笙演《霸王别姬》了吧？这孩子是有天赋的，身上那倔劲儿，也很好，像他爸。”黄琴对林莫笙尽是夸赞。

赵任健笑了笑：“还是黄老师慧眼识珠啊，”可听到林莫笙的父亲，赵任健看着黄琴想了想，又突然笑了起来，“当年，你喜欢林镜身上的，恐怕也是这一点吧？”

提到“林镜”二字，黄琴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去，只垂着头说道：“都过去的事了，不再提了吧。”

冬天的风是刺骨的，稀疏的行人，越发衬托光秃秃的树枝格外萧条。

下班后，林莫笙约了楚云天在中餐馆里吃晚饭。

中餐馆虽然没有西餐厅那么安静，但却因是冬季，人少，整体的环境也算不上太吵闹。

“谢谢你啊。”林莫笙对楚云天是抱有一丝歉意的。

“谢我什么？这一切本来都是你应得的，也本就该属于你。”楚云天很认真的一副表情。

“你真的决定这么做了？”楚云天的话语中充满了不舍。

林莫笙点了点头：“等演完出以后，我会去到我该去的地方。”

“难道这世上没有再值得留恋的了吗？黄老师对你那么好……”楚云天很想挽留住林莫笙。

听到黄老师，林莫笙的眼里顿时便湿润了：“大抵，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黄老师吧……”

即便如此，林莫笙还是忘不了那家仇之恨，随即拭去了眼中的泪水，那股傲劲让她又不甘服输：“可是恶人必须要得到应有的严惩！我不屑于和他们斗！”

林莫笙的态度是那么地坚决。

“你始终没有变过，你一直都是那张白纸不曾被污染，也许，这个污浊的世间也从来不属于你。你有你的自由，更有自己追逐自由的权利，只是可惜，我不能再保护你了。”

楚云天的话深深刺痛了林莫笙的心，其实她也明白楚云天对自己的感情也是和别人有所不同的，只不过他和庄别尘不同的是，只不过他不敢表达而已。

“那么你呢？你就没有别的要和我说的了？”林莫笙一直渴望着楚云天能够坦露自己的内心。

看着林莫笙真挚的眼神，楚云天也还是没那么有勇气，刚想张口却又憋了回去。

这让林莫笙也有些尴尬，为了不让气氛那么凝重，不禁笑了出来：“好了，逗你玩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自己产生好感的，大约也很久以前了吧。

林莫笙心里还是感到可惜的，以后不能陪在他身边了。

演出定在了12月31日这一天。

是跨年的这一日。

演出前，筱云秋送来了自己的鱼鳞甲，冯桂珍带来了她珍藏多年却依旧完好的如意冠，黄琴更是将自己所用的宝剑拿给了林莫笙。

其余一应的行头还是剧团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