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难以下咽的苦

“所以你的意思是，当初你阅读这本书的时候，它的第一章就出现了乱码，第二章也存在大量破损，第三章更是完全失踪了？”

新的回档中，李诺回到存档点，将门外的蒂娜叫进门内询问与魔法典籍有关的事情。

冥思香料的烟雾缓缓飘荡，跟随二人的鼻息打转。

蒂娜稍一思索，用力点头：

“嗯嗯！对的。我确定，那本书本来就有残缺，而且它被激活之后有些口齿不清，我和它交流起来很困难。接受它的提议后，我获得了S-级传奇魔法「心灵寄生术」，书上的第二章也因此消失。”

蒂娜用指尖抵着下巴思索着说道：

“至于你提到的乱码。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在第一次翻开那本书的时候，乱码就已经存在了。我当时问过学者，他们说，这本书被干员小队带回来时就是这样。”

“这么说来，要么是这本书本来就有残缺，要么是在回收过程中发生了意外，致使典籍出现了破损。”

李诺无奈地摊了摊手：

“我还想帮你尽快搞定爱德华身上的魔法来着，现在看来得采用其它方案了。”

“这样啊…”蒂娜目光闪烁，眼底流淌感激的神色。

李诺沉声道：

“但不管怎么说，你太鲁莽了，蒂娜。寄生术最佳的使用方法是不让寄生对象知道自己被寄生了，而非像你这样光明正大地把寄生的事情告诉我。”

“对不起…”

蒂娜低垂脑袋，轻咬嘴唇，双手慌乱地在裙摆上揉搓：

“你拥有非同一般的轮回能力，而且愿意帮我解决爱德华身上的麻烦，我觉得你是个可以依靠的人。我不想因为你发动轮回而丧失记忆，错过寄生于你的机会。所以，一时冲动之下，我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李诺问：

“你现在后悔寄生吗？”

蒂娜果断地摇摇头：

“不后悔。”

“那你后悔告诉我寄生的事情吗？”

蒂娜再次摇头：

“也不后悔。我相信你不会让我湮灭的。”

“为什么？只因为我是你口中的好人吗？”

“是的…”

李诺苦笑起来：

“呵…蒂娜，你知不知道我们在人际交往中见到的他人形象都是碎片化的？

“一天当中，我和你面对面相处的时间不足全天的四分之一。你知道我在其余四分之三的时间里是怎样的人吗？

“你又如何能确定我没有在其它轮回中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呢？或许，我已经在其它轮回中宣泄了内心所有的欲望和负面情绪，这才能在你面前展现出和蔼、亲和、友善的一面。

“你就不怕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一个披着伪善的面具，做着极端不义之事的大恶人吗？”

李诺每说一句话，蒂娜的身体就微微颤抖一下，两只手更是纠结地攥住长裙下摆，将布料弄得皱皱巴巴。

蒂娜埋着脑袋，不敢与李诺对视，嗫嚅道：

“那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不及了，我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李诺顿了顿：

“你运气不错，瞎猫撞见死耗子。我虽说算不上好人，但也不是个坏人，你没必要后悔，我又何必给你后悔的机会。”

蒂娜迷迷糊糊地抬起脑袋。

她思忖了几秒，这才从绕口令般的话语中绕过弯来。

灿烂的笑容在蒂娜脸上绽放，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我是不是赌对了呢？我不会湮灭，你也不会胁迫我，对吧？”

“是的。”李诺颔首道：

“不过，不胁迫你做我想让你做的事情，不代表你可以擅自行动和扰乱我的计划。我需要的是一个尽心尽责的帮手，而不是自以为拥有我的一部分把柄，就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的寄生虫。”

蒂娜神色一整，将右手掌举在耳边，庄重地说道：

“我发誓，我绝对绝对不会偷懒，也不会违抗你的命令。否则我就…”

“不不不，停下。”李诺摆摆手：

“发誓什么的算了吧。让时间证明一切。”

李诺向蒂娜伸出右手：

“那么，欢迎你正式入伙，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帮手了。”

“嗯嗯嗯！”

蒂娜伸手与李诺紧紧地握住，兴奋得连连点头。

“接下来我们说正事。”

李诺给烟斗换上新的烟丝，边抽边问道：

“你觉得今晚围捕割肾案凶手的事情，以怎样的结局收场比较好？”

“当然是把坏蛋一网打尽了。”蒂娜的语气愤愤不平：

“我们把黑衣小队当同伴看待，他们却暗中计划背叛我们，还投靠了蜥蜴人。这种垃圾就不应该活在世上。”

“嗯，想法不错，可怎么实施呢？依靠你的「心灵对决」来逐个送他们上路，还是让我用电魔法把他们轰杀干净？我想，无论是何种方法，我们俩恐怕都会因为动静闹得太大而不小心暴露踪迹。”

蒂娜如泄了气的气球般耷拉双肩：

“...是哦，你说得对。黑衣小队可是有十多个干员呢。要是他们全部死亡了，‘魔法之剑’肯定会集中力量调查今晚发生的事情。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李诺握着烟斗，语速平稳地推理起来：

“黑衣小队依靠黑蜥秘使的预言系魔法，这才能平平稳稳地完成过往的任务。我们把黑蜥秘使和扮演假猫头鹰的蜥蜴人干掉，黑衣小队就会失去预言系魔法的指引，进而在后续的任务中出现伤亡。”

蒂娜有些懂了：

“你是想让他们在今后的任务中自然消亡吗？”

“是的，不过，这只是我的想法之一。”

李诺的嘴角扬起弧度，问道：

“你觉得，如果黑衣小队在未来的日子里，再次出现了安全度过好几个任务的情况，这意味着什么？”

蒂娜的双眼渐渐亮起：

“哦！我懂了！这意味着他们又获得了预言系魔法的指引，也就是有新的黑蜥秘使出现在城里面了。”

“不错，你跟上我的思路了。”李诺满意地笑道：

“在之前的轮回里，我拿到了船舶租赁公司的无线通讯参数和一部分密码本。在新的黑蜥秘使出现后，我们可以通过监听无线电来锁定它的方位，接着实施隐蔽的暗杀计划。”

李诺竖起食指晃了晃：

“总结一句话，活着的黑蜥小队比全员阵亡的更有价值。他们是鱼饵，可以帮我钓出新的黑蜥秘使。”

“你好厉害啊，我就想不到这些…”蒂娜崇拜地看着李诺，眼中仿佛跳动着小星星。

李诺难得老脸微红，轻咳一声道：

“我认为我们今晚的行动重心应该放在黑蜥秘使和假猫头鹰上。那个假猫头鹰是一个名叫艾因索姆的黑蜥蜴人假扮的。把这两个黑蜥蜴人杀了，黑衣小队的行动自然会受到阻碍，他们甚至有可能直接放弃今晚的行动。”

“嗯！那我们怎么对付那两个坏坏的黑蜥蜴人呢？难道依旧像上次那样，在晚上8点的时候去俱乐部？这会不会有点太晚了？”

面对蒂娜的一问三连，李诺敲了个响指，镇定地回道：

“放心，我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我们只要尝试几次，就能收获想要的结果。你仔细听我说…”

李诺找来纸笔，在白纸上写写画画。

他画出了运河、船舶租赁公司、藏身的民屋、地下俱乐部、废弃的两座大楼，以及占卜俱乐部。

他在这些地点上写出了一个个与时间、人数有关的数字。

尤其是用于关押蒂娜三人的围网渔船，李诺视其为重中之重。

他在渔船的简笔画旁边列出了所有与其相关的情报。

存档点的时间为晚上6点。

活捉蒂娜三人的计划会在晚上7点开始执行，于8点前结束。

在黑蜥秘使与假猫头鹰的对话里，假猫头鹰说自己应该在渔船上多待一会儿，而不是提前抵达占卜俱乐部。

蒂娜被送到渔船上的那次回档中，李诺在鱼舱内遭遇了黑蜥蜴人，对方自称拥有一个主人。

将这两条线索结合起来后不难发现，所谓的“主人”就是伪装成假猫头鹰的黑蜥蜴人艾因索姆。

李诺完全可以在渔船上找到艾因索姆，不用特意等到晚上8点，再去占卜俱乐部找它。

那么，什么时候去渔船可以遇到艾因索姆呢？

好问题。

对此，他已经有些思路。

“从船舶租赁公司乘车前往占卜俱乐部，最快需要10分钟。

“「活体伪装仪式」的持续时间我不清楚，但想来这种仪式魔法的耗时不会太短，我算它20分钟。”

李诺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综合各种因素考虑，我判断在今晚6点30分到7点30分期间前往渔船，应该能遇到艾因索姆…对了，蒂娜，你能从藏身的民屋看到渔船上的心灵吗？”

“可以哦，但我可能会在魔法视野里迷路，得多花些时间才能准确找到渔船的位置。”

“迷路没关系，我会负责引导你找到渔船。”

李诺放下笔，叉着腰看向写满字迹的纸：

“在下次轮回中，我将找机会离开藏身的民屋，去渔船偷袭艾因索姆，破坏它身上的护身符。如果我运气比较好，直接将它杀死，那么万事大吉。可要是我被它控制住了，无法反抗，那击杀它的事情就由你来负责。”

“我？”蒂娜缩了缩脖子，有些后怕：

“你是要我用「心灵对决」战胜它吗？”

“在最坏的情况下，我确实需要你这么做。你可以先施放一次「心灵对决」摧毁艾因索姆身上的护身符，然后再施放一次，将它斩杀在对决中。”

蒂娜抿了抿嘴唇，无助地咕哝道：

“可是…我打不过它。”

“不，你可以的。”

“那我该怎么做呢？”

李诺答非所问，反问道：

“你还记得《心灵要自讨苦吃》这本书上的理论知识吗？”

蒂娜茫然地点点头，一时间没弄明白对方想说什么。

李诺怀抱双臂，依靠在桌边：

“这本书的作者算是个心灵魔法领域的奇才。

“他觉得自己在正常生活工作中所遭遇的挫折，已经不足以将自己的心灵磨炼得更为坚韧了。于是，他主动给自己出难题，让自己的心灵遭受挫折，折磨自己的心灵，以此来让心灵继续成长。

“他用心灵魔法催眠自己，幻想自己的爱人是一位风流的美妇，拥有许许多多的面首。

“我不评价这种畸形的心理情结是否具备研究价值，但从作者的自述来看，它确实帮助作者在心灵魔法领域取得了突破。”

李诺伸手摸进衣兜：

“那么，蒂娜，你知道这种让心灵自找苦吃的方法为什么能成功吗？”

蒂娜摇摇脑袋：

“我不懂，感觉好复杂哦。”

“其实并不复杂。”李诺拿出一盒火柴，从中取出一根火柴。

“嘶——”

火柴头划过擦火皮，火光亮起，火焰在蒂娜眼前跳动。

李诺凝视火苗说道：

“什么样的苦最难以下咽，只有自己才知道。直面这种苦涩，战胜它，便能让心灵造诣得到升华。这就是《心灵要自找苦吃》这本书的主旨。

“仔细回想一下，你最难以下咽的苦是什么？

“它夺走了你的亲人，毁了你的原生家庭和人生，它对你造成了刻骨铭心的伤害，你可能永远也无法忘却它的存在。而它，正是黑暗的反面与克星。告诉我，它叫什么？”

李诺抬头看向蒂娜，发现对方早已眼眶殷红，眼泪止不住地流淌下来，嘴唇也因为内心激荡而颤抖不已。

“火灾…是那场火灾…爸爸妈妈把我从火灾里救了出来，可他们自己却在大火里长眠…”

李诺默然叹息一声，将火柴盒塞到蒂娜手中：

“对，这就是你最难以接受的苦。征服它，然后用它在心灵对决的幻想空间里战胜艾因索姆。等我们俩都做好准备之后，我再开启新的轮回。”

“嗯…”蒂娜看着手中的火柴盒发呆。

李诺轻咳一声道：

“帮我去稳住布蕾吧，你可以先和她去任务地点待着。我有些事情要在这儿处理。”

“好的。”蒂娜点了点下巴，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