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霸图新队长
酒店里的电热水壶，烧水的声音总是特别的响，就好像沸腾的水下一秒钟就会冲破壶盖的束缚一般，鸣鸣作响就好似火车呼啸一般。
刚刚入秋的季节，对韩文清来说，萧瑟的感觉似乎更甚，他在今天晚上，面对媒体提问的【为什么韩队这么长时间始终不登场比赛】这个问题，做出了最有力最坚定的回复。
“恐怕从此之后，我再也不会继续比赛了。”
霸图的汉子们，从来都不遮遮掩掩，韩文清只是将自己早就已经在心中做好的决定，当着大众的面讲了出来。
然后，媒体们就炸了。
就好像得知了什么天大的消息一样，就好像当年叶修在萧瑟雪夜之后离开了嘉世一样。
这比赛才刚刚结束一个小时，铺天盖地的，全都是韩文清退役的消息。
他们没有歪曲韩文清的意思，韩文清也是真的打算退役了。
住在酒店的房间，好似外界的喧嚣都与韩文清无关一般，他坐在那里，静静地出神，静静的等待着。
窗外车鸣声喧嚣，灯光闪耀，尽管无法照向高楼，却也在韩文清的脸上照射出各种色彩。
韩文清看着窗外静静的出神，不知道脑海之中在想着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
韩文清终于回过神来，前去开门。
他知道一定会有人来找他，也知道是谁。
果真，门口处站着张新杰。
“韩队知道我会来找你？”张新杰并未从韩文清眼中看出惊讶，故而直接开口。
“进来吧。”韩文清也不多说什么，邀请张新杰进入房间。
张新杰也跟着迈步走了进来。
“我能感觉到，你有话想跟我说，而且，我也知道，你想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韩文清总是很武断。
张新杰却低下头，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实际上，张新杰就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因为恪守着十一点入睡的原则，所以他在霸图的日子总是很忙，他会无时无刻的将所有该做的事情，全都在白天的时间做好，这样才能在晚上准时入睡。
在霸图的这八年多时间，都是如此。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到今天晚上，在采访的时候，听到韩文清的那一句话，他一下子觉得恪守了一辈子的规矩，似乎一文不值了。
他一直以来都很害怕这一天，也在无数次的设想过这一天，他一直都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
但是，内心之中，还是会有一些侥幸。
他期望着，韩文清能够一直打下去，他期望着，水平率先下滑的是自己，到时候就可以让韩队看着他退役，而不是他这样看着韩文清。
仔细想想这八年的时间，似乎也从来都没有和韩队这样面对面坐下来互相讲一些心里的话，他们平常的交流，也基本上都和赛场上一般，简短，直接，有力，要高效，要重点，如果不具备这些因素，不如沉默。
外界的媒体，总是喜欢借题发挥，单单今天晚上在采访之中韩文清宣布退役这件事情，他们便构建出无数的戏份出来。
靠着采访之中的微表情，他们愣是编出来一大串正队长和副队长反目成仇，明争暗斗，最终韩文清遗憾落败，张新杰收拢人心，韩文清无奈退役的桥段出来。
这种见风就是雨的东西，居然根本没有办法反驳。
因为这八年多的时间来，他和韩文清真的就是从来都不说什么比赛之外的话，就连简短的问候，也通常都是不存在的。
张新杰很多时候都很感激这种灵魂层面的交流，他可以不去顾虑任何其他的事情，因为这位队长总是会发自内心的信赖他。
他们无需交流，就可以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这是默契，这是情谊，这是信赖。
然而，这种相处模式，终于也要在今天结束了。
“我...”
这位在面对媒体的时候，都能够做到严丝合缝，任何漏洞都不会给出的霸图战队副队长，此时此刻真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对不起队长，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隐瞒过什么，只有一次...”
那天晚上，张新杰终于对韩文清讲出了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韩文清疑惑，他从来都不知道张新杰会在什么事情上对自己隐瞒。
“队长，你应该还记得第八赛季结束之后的转会期吧。”
“当然记得。”
——
第八赛季结束之后的转会期，那时候，对于霸图来说，注定是一个里程碑式的时间段，因为在那样的时间里，韩文清向霸图俱乐部提出了一个毁灭性的要求。
转会期，签下张佳乐和林敬言。
当时反对的声音可以说是铺天盖地，俱乐部之中所有管事的人，全都表示了不同意。
“文清，我希望你想清楚，那两个人，乃是百花战队和呼啸战队的绝对核心，那不是普通选手的普通转会，他们队伍的风格，全都是按照他们两位选手的风格而制定的，要让他们来到霸图，还当一名普通选手，你觉得这可能吗？”
“毫无疑问，他们两个都是顶尖的选手，有了他们，霸图的成绩会得到像样的提升，但是就算提升了又能怎样？这注定是入不敷出的赔本买卖，而且，这件事情对于霸图的影响巨大，如果成功了，那么皆大欢喜，但是失败了呢？谁来负主要责任？”
“要知道，这两位选手本身的身价是相当昂贵的，对于霸图来说绝对是巨大的付出，谁都知道，这注定会是一场豪赌，而且失败的几率很大，谁来承担这样的风险？”
那样的时间，霸图战队那样的改变，无数人都在激烈的争辩，那些声音在韩文清的耳边不断响着。
哦不，或许并不能说是争辩，那已经是完全的批斗了。
没有人会相信韩文清这样破釜沉舟的计划会成功，而且，没有人愿意付出那样大的代价。
“我来说两句吧。”
最后，霸图战队的老板程家豪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韩文清的面前。
韩文清抬头，目光坚定，亦或者说，似乎有些倔强。
“你想让俱乐部付出巨额的投资，那你呢，你能付出什么？”
韩文清依旧严肃，郑重道：“我所拥有的一切。”
“好。”程家豪立刻高声回应。“不愧是我看好的选手，不愧是霸图战队一直以来的支柱。那么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愿意付出你百分之十的股份，霸图战队也愿意拿出如此大额的投资，拿出我们现有的一切资金，可是我们真的就走到尽头了吗？真的就要不顾一切的推翻掉所有，然后压上霸图的身家性命，以及你韩文清最后的职业生涯，去赌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吗？”
这次，换韩文清愣住了。
老板真的很懂韩文清，真的知道韩文清最怕什么。
韩文清不怕失去一切，他愿意降低自己的薪酬，更愿意交出自己手中所有的股份，只求一份希望。
可是这份希望本就不现实，是否能够成功，他自己也说不定。
他很怕这样去做，会导致那座冠军奖杯越来越远，他更怕霸图战队因此受到重创，他一手建立起来的霸图，如果因为这样一次豪赌而倒下，而他自己却成了罪魁祸首，以他剩余的职业生涯，真的能够重新将霸图带起来吗？
老板见他不说话，一边踱步，一边又继续开口。
“我知道，你是职业选手，你想要的，无非只有那个冠军奖杯而已，但是，除了你们这些在场上奋斗的职业选手，霸图还有很多人，很多都是生意人。”
“我是个俗不可耐的老板，我只讲生意，我的眼里，只有赔了和赚了，在我们生意人这里，有一句话，叫做没有人做过的东西，你也不要去做，应该好好想一想，这个东西，没有人去做，到底是因为大家都是傻子，根本想不到，还是他本身就是死路一条。”
“最后，我再问一个问题。”
“如果这两个人，都愿意来到霸图，霸图也同意你的条件，然后呢，他们可以和霸图的风格融合起来吗？还是说霸图的选手要配合他们去改变风格？你们有没有具体的办法进行调整，你们又能不能保证这件事情的成功？”
韩文清只能依旧沉默。
他无法做出这样的保证，也不能让霸图凭借着他的一股子疯狂念头而冒险。
“我来保证。”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霸图战队的副队长张新杰，却站了出来。
“新杰？”老板有些讶异，他很难想象，这个时候站出来讲话的，居然是张新杰。
“我来回答刚才老板的问题。霸图战队，已经走到尽头了。”张新杰说话永远都是不卑不亢，每一句话都带着沉稳，从不缺乏理性。
“霸图战队如何走到尽头了？”管理层中，立刻就有人问道。
“也许，你们和我们的理解不一样。”张新杰说道。“你们说的尽头，是俱乐部解散，是霸图倒台，是队伍跌落次级联赛，但是，我说的不是这些。”
张新杰一步一步走到韩文清的面前，继续道：“以我们现在的状态，的确调整一些的话，能够做到超越今年八强的成绩，但是我们要的可不是超越八强，去争夺四强，去争夺亚军，我们要的，是冠军，霸图的目标，从来都是冠军。”
“但是，现在的霸图，无论如何进行简单调整，都不具备争夺冠军的实力，这，便是走到了尽头。”
一般来说，这种重大场合之中，张新杰所拥有的理性，从来都不会让他站出来，做这样的一个出头鸟，就算真正的站出来，估计最多也就是说一句‘我会支持韩队’这样的话，但是现在，张新杰面对霸图俱乐部所有的管理层，所有的投资商，清晰了当，掷地有声的慷慨陈词。
“我可以保证，张佳乐和林敬言，将会是霸图最重要的拼图，我可以保证，他们一定能够完美的融入霸图，构建出完美的霸图阵容出现，我可以保证，下个赛季的霸图，绝对能够震惊整个荣耀职业联赛。”
一个说话从来都需要揣摩措辞的选手，却在这样的场合之中，说出了三个【我可以保证】，说出了【一定】，说出了【绝对】。
面对此情此景，真正能够做出这一决策的老板程家豪，也终于为之动容。
“能够打动我的只有这句话。”老板如此说道。“如此一来，我也选择相信你，哦不对，是相信你们。”
——
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那天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韩文清都记得很清楚，最后张新杰所说出的那一番话，自然也不会例外。
“所以，你想说什么？”韩文清道。
“其实，当时在那种时候，实际上我也不确信这件事情是否成功，我也根本找不到理由去说服我自己，就像头天晚上，你对我讲述了那样宏伟的蓝图之后，我并没有给出肯定的回复。”张新杰轻声道。
“其实，我只是相信韩队你的决定而已，我只是想要帮助你完成你想要做的事情，正如一直以来那样，我只要帮助你就好。所以那天，我看到你被老板和管理层们那样逼着，才会义无反顾的站出来。”
“其实，你当时只要站出来，说支持我，就足够了。”韩文清的表情依旧很淡然。
“我当时没有那么说，是因为...”张新杰开口道。
“是你怕所有的压力全都集中到我的身上。”韩文清说。
张新杰猛然抬头，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看着韩文清。
原来，韩队真的什么都知道。
“我在这件事情上，背负了全部的责任，所以就算最后成功，所有人也都只会说，韩文清，我们是相信你才这么做的，你不想让我背负这么大的压力，所以才站出来和我分担。”
从没有人见过这样的韩文清，温柔，平静，似乎还有那么一点无奈。
“你说你对我隐瞒了一些东西，其实就只是，当时你的决定，并非是你真实的想法，你当时并不支持我做的这个选择，只是对我无条件的信赖而已。”
说着说着，韩文清倒是笑了起来。
“当时，你说一定，说绝对，以此来向老板表达信心，但我知道，你没什么信心，也没什么妙计，所以就只能用这样反常的话语，来让别人相信。”
“抱歉啊，明知道这件事情会让你为难，最后还是因为你才搞定了这件事情。”
张新杰看着韩文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来自己所思所想，全都被韩文清捕捉到了。
“对不起队长，那个时候，我应该做的更好的。”
他总是这样，认为自己做的不够好，还想要更好。
而韩文清反倒是微笑着站起身来，用手轻轻拍了拍张新杰的肩膀，道：“你已经是最好的了，而且，以后你才是队长。霸图战队的队长，张新杰。”
张新杰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