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月下
“赵观山，闭嘴。”这次发话的是坐在最上位的皇帝，她的声音里藏着淡淡的不悦。
原本有着琐碎的谈论声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赵观山的脸也瞬间白了两个度，恐惧让他的里衫瞬间被汗水浸透，原本保养得当的大叔脸突然像老了十岁一样布满了扭曲的颤抖。
蔡清空好整以暇地看向坐在末位的赵观山，心里不由得感叹宗府最近也实在太得意忘形了些，他们真是被惯的连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了。
好像终于明白皇帝对自己的耐心到了极点，赵观山在后面的讨论中也一言不发，安静的和鹌鹑有得一拼。
“陈阿蛮的去处我已经做了安排，这一条先跳过吧。”
军研院的代表点头，清了清嗓，继续下一项会议事务。
“下一个是由万户先生提交的案文，但因为实验的缘故，本人无法亲临。请允许我接通线上会议，邀请万户先生加入。”
高位上的女人点点头。一阵刺啦的电流声后，每一个座位前的空面上弹出一个泛着蓝光的投影屏。
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出现在屏幕上，他的头发很短，观察的再仔细些甚至能看清火燎的痕迹，他的服装有种不合时宜的别扭，更像是会出现在人才市场上的职业装，而非出席这种重大会议时应该穿的符合他地位的衣服。
万户扯了扯刚刚不小心系过头的领带。
“谢谢陛下允许我参加这项会议。我的提案很简单，我请求重启‘问天’！”
会议室中人心浮动却没有人敢再悄声讨论。
借着屏幕的微微光亮，皇帝的眉眼终于不再被她压在暗处，让人觉得她并非手握生杀大权的至高者，而是一名将军，她的眉眼很近，显露出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漠，但深邃的眼睛却衬得这位皇帝多情而温柔。
“理由。”
纤长的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敲了敲发出嘟嘟的声音。
万户的双唇嗫嚅，不知该从何开口。
“说不出来，驳回。”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结束了万户的提案。
“啪。”投影屏被关闭。
“下一项。”皇帝的声音冰冷，像是对这个麻烦的人物有些不耐烦。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万户似乎总是对问天计划有种特别的执着，但对于大昭而言，问天只是个吞金的无底洞。
简单的闹剧过后是冗沉的行政事务和各个家族的份例商讨。
“凭什么楚家又占这么多份额，你们去年不是已经多拿了三厘了吗？今年怎么又多要一厘？”
“我们多要一厘怎么了，十八渊开启后，荆州的鬼灾数量是排在第一位的，除鬼、净化哪一样不耗费巨大？”
世族的根基有两块，其一是土地，其二是灵气。
这场会议所分配的就是灵气。
只是灵气复苏后的分配不再局限于从天域结界的流转中截取灵气，还涉及到不少净化灵气的再分配。
如果从普通人的角度来说，这场会议可以被称之为赤裸裸的分赃会议，只可惜在座的没有一个非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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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胧，惨淡的月光像羽毛一样飘落人间，为所见的一切披上同样的凄冷。
“你今天怎么好像格外失落。”
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古青的身后，尚处练气期的女孩自然没有提前发现她的身影，所以在陈阿蛮陡然出声时，古青被吓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想什么事这么出神？看你被吓得都快跳上房顶了。”
“前辈，下次走路请发出点声音好吗？”
“我又不是活人，怎么出声？”
古青不想在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上争论，扭过脸不想再理陈阿蛮。
“欸，你还没说你在想什么呢？”尽管古青有意回避，但陈阿蛮却像读不懂气氛似的，蹲下来用手肘捅了捅古青，眼睛里满是求知的渴望。
古青嘴唇微张，想说其实没什么事，但却在齿间咀嚼了好几遍都无法说出。
“我不知道，前辈，我不知道。”兴许是终于开了这个口，古青接下来的话也不再像她最开始那般闪躲。
“我对自己其实很有自知之明。我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修炼到练气境，其实都是天时地利，我的很多同龄人，只要接受了正常的教育，很多在这三年中都已经修炼到了筑基境，甚至听说一些一般年岁的已经结丹。我有些不甘心。”
“尤其是在今天看见蒙丽用出的招数之后？”陈阿蛮毫不客气地撕开了那一层隐秘的心思。
“嗯。”古青的脸上有些不知所措，只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我，哪怕再怎么努力也追不上那些天才，而您之前交给我的感受灵气的方法我试了很久，没有一点进展。我一直以为我虽然资质不行，但我在很努力的发挥自己的优势，夜以继日的吐纳、练习，试着研究一些新的术法，学习更多的知识。”
“我其实一直引以为傲，我哪怕资质不是最好的，但我肯定是最花心思的，我也创造了很多全新的小法术。但直到我今天看见了蒙丽的那一击。覃先生告诉我，那个东西是蒙丽自己设计的。”
“我在想是不是我的眼界太过狭隘了，竟然会因为那样简单的努力就开始得意忘形，甚至觉得在此之前自己做的竟然还不错？”
随着压在心里的话被说出来，古青的头越垂越低，甚至几乎埋进了膝盖间。
“古青，我不是什么会讲大道理的人，我的母亲从小教过我一句话，她说，每个人的困境是具体的，一句正确的道理无法改变现状。所以，如果你想，我可以再教你一次如何用身体而非根骨感受灵气，如果你觉得你的眼界需要开阔，嘛，虽然我的人缘不好。但我想推举你到云梦城的学校这件事，楚霸天还是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钻研自己的道在任何时候都是没有错的，你觉得你的努力不够，那就把更多的时间投入进去。我最开始学炼器的时候，比你还糟糕，狗屁不懂。在初级阶段时，我连每种材料什么温度熔化都不知道，第一次开炉炼器瞬间就把白玉京的器坊炸去了三成。”
“当时器坊的坊主直接说我还不如凡人铁匠，也就力气大点，但灵器又不是打出来的。你知道我当时怎么做的吗？”
古青抬起头，脸上的挫败已经减淡了不少，只专心地听着陈阿蛮说话，听到陈阿蛮的问题时，茫然的摇了摇头。
“我当时就去最近的凡人坊市找了个铁匠教我打铁。你别说，那个老家伙确实没说错，我的炼器术真的还不如个凡人铁匠！”
“但是啊，古青，这个世界有很多事都是扑朔迷离的。我在最后一刻都不敢相信我会为了拯救这个世界而牺牲，甚至我最开始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这种扯淡的事，我只想着炼器挣点钱多买点烧饼填饱肚子。这个世界很大，大到你我皆蜉蝣，朝生也暮死，但它也很小，小到总有一天这个世界都会流传你古青的故事。”
月下敲问美人骨，拔剑万里弃头颅。
空做红尘远行客，休问何人踏月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