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长存
如果说越轻苦是九子当中最得人心，最受欢迎的那一个，那么蒙少荣毫无疑问就是最让人恐惧的九子。
在许多当代修真文学艺术中都将这个男人描绘成行事疯癫、面若恶鬼的亦正亦邪之徒。而蔡秋子的形象就是这个恶鬼的枷锁，是专门为蒙少荣准备的牢笼。只是在不少少女故事中，也会有人将这二人描绘成被世俗误解的妙人佳偶、金童玉女。
大概只有真的在那个时代生活过的人才知道，蒙少荣的疯是不受控制的来源于诅咒的不幸，是真切的无法让人接受的带着血腥与暴力的恐怖，而蔡秋子则是被灵魂之术控制的近乎精神崩溃的传人，这二人各自生有各自的不幸，对他们来说，最开始想要的只有让折磨他们的一切消失这么简单的初衷。
“算了，我不管你这些。说说看吧，给我和那个古家小丫头中牵魂术的目的是什么？原因是什么？你最好不是为了让我也重新看一眼这个世界而恶心我的。”
陈阿蛮抬眼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苍白女人，她的魂体甚至不如蒙白那个残次品稳定，蔡族秘法以驱鬼为核心，以肉体为基础，神灵体反而使这个曾经神秘无比的女人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我没那么闲。是有人求我的，不问问是谁吗？”
陈阿蛮拿起茶杯囫囵吞枣地喝了一口。
“有什么问的必要吗？我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才来的梁州。我只是来确认的，不是来质疑的。”
“那个人还给你留了东西。”
陈阿蛮这种人虽然看起来不靠谱，还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在乎，但要说起来，还确实有那么一两个朋友，只是结果都不大好，所以也很少有人知道。
她曾经在白玉京求学时，彼时的她从大荒逃难而来，依靠蛮族的体魄争得了一份白玉京的弟子牌。她在那里遇到的第一个愿意和她接触的人名叫古长存。是荆州古氏的孩子。
在听到古黛、古青两姐妹的名字时，陈阿蛮就隐隐有了这种预感，自己的复生也许和这位死了很久的友人相关。
而那个人恰好也与蒙、蔡二族中人交好，当年陈阿蛮能阅读蔡族的古籍也多是靠了这位友人强大的人脉。
“丢了吧。”白雾在茶杯中升腾，醺醺然地向上飘着，竟让人看不懂陈阿蛮说这句话时到底是不在意还是夹杂着些许平静的痛苦。
“她猜到你会这么说了。所以最后把那些信也付之一炬了。”
“她最后说，你肯定会恨她，所以还是不给你留下那些废话惹你生气了。免得好不容易干干净净地走了，要是被你骂得太脏说不定下辈子会变成屎壳郎。”
“哼。”陈阿蛮不置可否，毫不客气地啧了一声。
“所以，你从我这儿得到想要的答案以后呢？陈阿蛮，你要怎么做呢？像越轻苦一样继续特立独行，还是像楚霸天一样偏居一隅，又或者像钱昭明一样一蹶不振、纵情声色，你的那几个熟人可都是有着不错的生活呢？”
“那也比你过成了丧家之犬，无根浮萍，随便来个小鬼都能送你去见蒙少荣的好。”
“傻*，你们仨都傻*！”
蔡秋子的嘴角抽搐，不打算和陈阿蛮打这种毫无营养的口水仗。
“反正，看在还算熟人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小心现在那个皇帝。麒麟儿和占星台都被她握在手里，我苏醒时被那个人召见过，你知道她让我想起了谁吗？”
陈阿蛮面色不变，摩挲着茶沿，通过轻微的震动拨动着漂浮在表面的茶叶。
“永宁大公主。”
“嘶。”陈阿蛮的大拇指不慎被滚烫的茶水烫到，顿时指尖就变红了。
“那不是好事吗？当年我们这群人都是被永宁大公主凝聚起来的，这不就代表现在的皇帝有雄才，爱百姓吗？这是人类有救的希望啊。”
蔡秋子上下打量了两眼陈阿蛮，面上露出些许惊奇的神色。
“真是奇怪啊。我还以为你至少会质疑一下呢？没想到就这么就接受了？不过也是，你从来不会信别人口中的话，你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亲眼见见这位陛下了，你会明白她俩究竟有多像的。”
这次短暂的叙旧排除掉打斗的时间只进行了大约半个小时，蔡秋子不打算和这位狡诈嘴臭的炼器师再说些有的没的。
“你应该还有什么要说的吧？”
陈阿蛮的话适时打断了蔡秋子将走的步伐。
“什么？”
“为什么是我，我将藏天炉的控制权开放给了古长存，按道理来说她可以将这个权力随意让渡给她觉得合适的人。为什么要让我来？而且这件事不是秘密进行的吧，中州那边怎么会同意这种事的发生？听你的意思古长存应该苏醒过又彻底消失，为什么？这一千年中发生了什么？还有你，虽然你的确挺疯的，但并不是完全没有理智，为什么试图摧毁天雷子。我又为什么没有见到蒙少荣？”
“解释一下吧。山秋居士。”
陈阿蛮有一个习惯，在特别严肃的时候总喜欢念别人的道号或者最响亮的称谓，这个礼仪往往是蛮族人在角斗时为表达尊重和庄严的行为。
蔡秋子也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叫过她了，上一次听见这样的称谓似乎也是陈阿蛮，当时的她为了自己的好友敢孤身闯蔡族的九灵秘境，浑身是血的抬起头看着她“求山秋居士出手，救救她吧！”
曾经的那个犟种似乎和面前的人有些重合了。
“你说的这些，我一个都不知道。古长存是突然求上我的，我只见了她两面，一次中牵魂术，一次她死。至于中州那边的反应，梁州这么偏僻的地方，我又不爱出门，什么都不知道。至于我理不理智，可不由你陈阿蛮说了算。”
“行了，跟你好好说话实在是太累人了。我得好好休息休息。等你什么时候回答了我最开始的问题，我觉得我们才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
也许蔡秋子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病情加重了。陈阿蛮用嘴唇试探性地贴着杯壁试探茶水的温度。
这个世界上有因为身体异变而产生的疯子，自然也不会缺少精神崩溃而造就的疯子，蔡秋子就属于后者。
蔡族的灵魂秘术并不是没有缺点的，他们研究的东西是灵魂，而窥探灵魂并不是没有代价的。蔡秋子的前后从疯狂转为平静就是代价之一，她即使再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也会因为濒临临界点而爆发，而她往往会忘记爆发的这个过程，忘记自己的歇斯底里、阴阳怪气和情感用事。
她因此忘记过很多事。
所以陈阿蛮猜测，蔡秋子应该确实不知情，因为知情的她在今天并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