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旧病
傍晚的黄昏里，石丽非紧紧的牵着儿子走在路上，心头涌来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她问儿子为什么突然被从学校接出来，儿子没有吭声，她由此猜测肯定是犯了错误，也不想在好不容易得来和儿子的独处，去严肃的教育他。
过马路的时候，儿子突然停住脚不愿上前，她使劲拽着，他也纹丝不动，问他为什么突然不走了，儿子眼里像装着心事，那眼神似乎不像个小孩。
她陪他站在路口，看着绿灯变成红灯，红灯又变成绿灯，温柔的问道：“是不是想妈妈了？”
儿子没有说话，石丽非却有些心疼，摸着他的头说：“其实你的妈妈并没有离开你，只要你觉得她爱你，你也爱她，只要你们彼此想对方，她就还活着。”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脱口说出这番话。
儿子突然抬头望着她，像仰望星光那样眨了眨眼，看到前边绿灯亮了，她重新拉住他的手说：“只要你一直往前走，只专注看着脚下的路，你就会长大，并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她用孙舒灵的身体重生后，其实也像似有心理阴影害怕过马路，但她现在因为牵着一个生命，突然什么也不怕了，儿子只是静静地拉着她的手，也没说是不是想妈妈，只是沉默，等过了马路还回头望了一眼。
石丽非只是带着他玩和吃，然后走累了坐在路边的长椅，她好像很久没这样陪过儿子，没和他一起吃饭和玩耍，甚至觉得他玩是放逸，怕把他心玩野了，却不知道玩能让一个人开心，连她似乎也都轻松了几分。
尹娜不断地发信息问他们的情况，杨一帆找的这个临时托管人还算负责，她也拍了一些视频传给尹娜让她放心，等晚上九点尹娜才和客户吃饭结束，并拿着签好的合同和她会和。
而此刻舟舟已经坐在她腿上，在她怀里睡着了，她像生前那样，唱着自己编的摇篮曲，“宝贝，宝贝，你是妈妈的小宝贝，世界很大，等你飞……”
尹娜下了网约车看到孩子睡着，有些抱歉的说：“好不容易帮忙带次孩子，我还没带好。”说着叹了口气，这时杨一帆也从外地出差回来，和她们会和接孩子，在听尹娜说儿子在校欺负同学，顿时火冒三丈，但看着儿子睡的正熟，只能忍着明天发作，他看着眼前抱自己儿子的这个女人还是有些意外，尹娜解释了和客户签合同，只能让助理帮忙带。
孙舒灵把儿子交到杨一帆手里，怀里一空，突然觉得一阵冷风打在身上，冷飕飕的，这时儿子突然醒了，叫了声“妈妈”，然后拉着杨一帆的手又睡着了。
杨一帆向孙舒灵道谢，孙舒灵只是笑笑说：“没关系。”但杨一帆听着她的声音总觉得熟悉，尹娜看到孩子完璧归赵，昨晚本来就没怎么睡，就告辞回家，并嘱咐杨一帆送她回家。
石丽非拒绝，自己打了网约车离开，可刚一坐上车，眼泪就噼里啪啦的掉出来，她一直以来都不喜欢哭，可最近却总是莫名其妙的掉眼泪。
杨一帆把儿子放到后座，儿子突然醒了，痴痴的望着他叫了声“爸爸”，杨一帆在前边开着车，黑着脸说：“今天我累了，明天再和你算账。”
“爸爸，我刚才梦到妈妈了，她给我唱歌。”
这句话让杨一帆变得伤感起来，也害怕起来，于是问他和尹娜相处的怎么样，儿子却说：“那个短头发的姐姐好像妈妈，只有妈妈会摸我的头，然后捏我的耳朵。”
杨一帆一句话不说的回到家，但还是问了尹娜是否到家了，尹娜刚回到家换了鞋，有些疲惫的说：“要不我还是把公司卖掉吧，我根本管不过来。”
“你好好休息，最近辛苦了。”
尹娜也按着手机录音说：“你比我更辛苦吧，明天对舟舟别太凶，孩子需要慢慢引导。”然后犹豫了下，把自己不小心当着孩子的面说他妈妈车祸而死的事向杨一帆说了，然后惭愧的说：“对不起，我见他往马路上冲，才一时没管住嘴。”
杨一帆不以为然的说：“他得知道真相，我本来就不想瞒他，是我妈一直遮遮藏藏，这事也藏不住，他知道也好。”
挂了电话，杨一帆尽管很疲惫，但还是把孩子交给母亲和保姆后换鞋准备出门，母亲突然叫住他，走过来，面有担忧的说：“一帆，家里没女人不行，之前丽非活着的时候我不敢问，甚至不敢让自己往别处想，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喜欢小尹？”
杨一帆疑问的看着母亲，不是他不敢承认和尹娜的关系，而是好奇母亲怎么知道的。
母亲说：“我自己生的儿子，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你当初娶丽非，我就觉得你降不住这个女人，她虽然能赚钱，但不是个会过日子的人，每天从天明忙到天黑，全国各地的跑，你们结婚也快十年了，我都没见你们像夫妻那样恩恩爱爱的好好聊过天，你说你当时为什么会娶这个女人？咱家日子过得也还行，你图钱也说不过啊。”
杨一帆语塞，对母亲随口说道：“您就别瞎猜瞎想了。”
母亲又说：“我能看出你和小尹这孩子挺合得来，每次小尹来家里，你就变得不一样，还有之前你画的那三角梅，是不是送给小尹了？能让我儿子送出去一副画的人，那可不是随便的人，当然……我也没说丽非不好，咱们住的大房子，也是她赚钱买的，还给你生了儿子，她也不是个容易的女人……但我只有你一个儿子，得为你的后半生着想啊，我看你还是把小尹娶回来，孩子和你都需要人照护……”
杨一帆打开门，头也不回的走出去，把母亲的话甩在身后，他一天都在开车和见人，很疲惫，却不想在家里，他又走到常去的那家酒吧，一边喝着酒，一边想着母亲刚才的话。
他为什么娶石丽非？
这个问题，他从未好好想过，但他却想起了和石丽非从同事关系变为恋人的经过，还想起自己对着大海信誓旦旦说让她做自己女朋友的事，还有结婚的决定，都是他提的。
他一直以来喜欢艺术和设计，曾经作为交换生去国外上了一年建筑艺术，回国后也想着能有自己的作品，但现实却让他不断屈服，他根本无法发挥自己的才华，也无法创作，他得不断地满足客户的需求，根据客户的审美来设计方案，他觉得自己所热爱的东西逐渐变质，他讨厌职场上的阳奉阴违和虚假，他甚至讨厌苟延残喘的自己，他虽然家境还可以，但也只能说是小康，他无法心安理得的去花父母的养老金躺平，他觉得自己很痛苦。
就在这时，公司总有个姑娘，成天笑嘻嘻的，每日风风火火，说话也直来直去，就是石丽非，她的名字经常挂在业务部业绩榜的第一，她长得谈不上好看，也不化妆，因为工作关系，他负责给她的客户出设计方案，她总是话很多，对自己什么都说，说自己之前干过什么工作，每天遇到哪些离谱的客户，甚至会骂别人傻叉，开始他躲着她，因为她一说话，自己就免不得要动嘴回复，后来发现，她只图自己说的痛快，也就不躲了。
他的世界本来寂静如死海，却突然因为她变得热闹，听到她对自己倾诉，他也感觉到一种被需要，有时候在她讲述自己的挫折时，也会安慰几句，她像一个光源，照亮了自己。身上也有人间烟火的气息，他让她做女朋友，甚至后来娶她，只是害怕身后的不见底的深渊，觉得她能拉住自己不往深渊里坠落。
婚后，石里非开始创业，成为家里经济来源的主力，而他也去一个大学同学创办的艺术中心教起小孩画画，远离了复杂的工作环境，和小朋友接触的时间长了，他的病似乎好了，也认为人一辈子最幸福的就是平凡的度过一生。
当他抱着这样的决心，决定和石丽非过一辈子的时候，尹娜突然出现了，他猛然明白什么是爱情和真正的幸福，尹娜是懂他的，她显然是那个对的人，可惜的是他们相识在错误的时间……
杨一帆喝着酒，逐渐醉了，他愤恨此刻的自己，觉得自己是罪人，根本不配得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