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老人
院内空气一时寂静，刚才还咄咄逼人的猛虎也是愣了愣，随即没趣的甩了甩尾巴，扫起满地花瓣，迈着雄健的虎步又回到了树下趴着，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
方泉坐在地上，终于是松了口气——他是打不过这猛虎，但当他冷静下来后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有事，或许这就是师门的一个考验而已。
但他的胆子确实不大，这种在钢丝上跳舞的感觉实在不被方泉喜欢，索性直接喊破，也不和他们演戏了，好在虎师父还是很给面子的。
“哈哈哈我这徒孙，倒是有趣得紧！”
一道豪迈的笑声从旁边传来，方泉转头一看，一脸嫌弃的丁寒已经与一个看起来只有一米一的老头走了出来——这就是烈虎老人？！
方泉看着那个满脸笑呵呵的矮个老头——这个个头已经不能说是矮了，说是侏儒也不为过啊！
他穿的倒是威武，一身紫红色的绣虎长袍，猛虎在胸，从肩而下，那双杏圆的眼睛威风凛凛的坠在胸前，竟与馆前的那对石虎有些类似！
但穿的再威猛，也改变不了烈虎老人个子矮的事实。
方泉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两人走到面前，还未开口，烈虎老人便拍了拍他的肩，满意的点点头：
“我诸多徒孙里，就你最知礼数，不愧是读过书的人！”
方泉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说自己坐在地上，眼睛正好与烈虎老人平齐......
方泉连忙端正姿态，也不起来了，只是将腿盘起，给烈虎老人施了个礼：“徒孙方泉，见过祖师爷！”
烈虎老人脸上笑容又和煦了三分：“好好好，比你这臭脾气的师父孝顺！这许多年了，竟不曾来见我一面......”
烈虎老人就像个普通的老人，唠叨着儿子的不孝，又对方泉这个徒孙格外慈祥，他很快让方诺也进了屋——毕竟总是坐地板上也不像个样子。
一进屋，烈虎老人就跳上了屋内的虎皮太师椅上，背后的墙上则挂着一副猛虎下山图，如果忽略掉他的身高，其实还是蛮有威势的。
方泉有些拘谨的坐在丁寒身边，接下来的事情很顺利，几人聊了些家常，主要是烈虎老人在问丁寒最近几年的事，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方泉身上。
“当初为什么会想到入赘林家呢？自家的传承不要了么？”烈虎老人对此也有些好奇。
方泉似有些羞惭的挠挠头：“读书读的饿昏了头，吃不起饭了哪还管那么多。”
烈虎老人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是极是极！人都要饿死了，管那么多作甚！但——为什么是林家？”
此话一问，连丁寒都看了过来，方泉也不含糊，直说道：“既然要入赘，当然要选最富的，县令老爷又没女儿，那便选林家了。”
烈虎老人又是大笑，连连称赞方泉有志气——这态度极难得，要知道，就算是丁寒也是有点嫌弃方泉这几乎相当于卖身求荣的操作，但烈虎老人却称其为变通与志气，和方泉原本想的烈虎老人完全不同。
与此同时，烈虎老人又宽慰方泉道：“你与那陈茂才的事我已经知晓了，他是个混不吝的，你不用怕他，陈老鬼已经限制他五年内不许出宁远县——就算出来了，有我在，在这庆元县，也没人敢动你一分毫毛！”
说罢，烈虎老人眨眨眼：“当然，前提是你也不要去招惹别人，练武不在于争强斗狠，杀心要有，但不能那么重，有进有退，隐忍蛰伏，静待天时，方是长存之道！”
方泉心中凛然，直到这是在敲打自己想要买凶杀人的事，连忙低头承诺道：“祖师爷放心，弟子已经知错了！”
烈虎老人摆摆手，随意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那陈茂才想要杀你，你想杀他，何错之有！只是......”
烈虎老人仰起头，语气悠悠：“只是这杀心啊，不能露得这么明显——你看院中那卧虎，杀心潜藏时人畜无害，一旦动时便可要人性命！野外猛虎捕猎也是同理，若是杀心早露，不掩踪迹，动时狂风大作，张牙舞爪，又有哪个猎物会傻乎乎的等着它来抓？”
他看着方泉，语重深长道：“面对强者，杀心蛰伏，等待时机，方能一击毙命；面对弱者，杀心暗藏，隐蔽身形，方能事半功倍！为人如此、杀人，也是如此！”
方泉听着这些话，犹如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难怪丁寒一听到自己的想法就立马拒绝，没有任何转圜余地——自己杀心暴露的太早了！
若是自己以退为进，先处好关系，等那陈茂才再逼迫几次，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请丁寒出马杀了他！大师！我悟了！
烈虎老人看到方泉恍然的神色，满意的点点头，感慨读书人悟性就是高，稍微提点两句就明白了。
他又笑道：“武道修炼也是如此，对一个目标的心思太重，反而不容易达成，若是放下心思，顺其自然，一切便可水到渠成——就说我烈虎心法，其刚猛霸烈，配合烈虎拳法一起习练可增三倍效率！但一日之内，最多催练三次，否则便会伤了元气，甚至折损寿命！”
讲到这，烈虎老人的面色变得严肃认真：“泉儿，武道一途，勤奋固然重要，但有松有驰，方能长久，很多武师就是年轻时太过用力，不懂得爱惜身体，往往巅峰期一过，便快速下滑，年老时甚至连气血二变的年轻人都打不过！早早去世，令人唏嘘！”
方泉立马低头拱手道：“祖师教诲，弟子定然铭记在心！”
丁寒在旁撇了撇嘴：“不用跟他说这么多，这小子最是贪生怕死，要是练功有损寿命，他怕是一遍都不敢多练！”
方泉面色有些奇怪，似乎是敢怒不敢言，最后只是尴尬的笑笑：“师父说的是。”
烈虎老人好笑的看着这对师徒，也是奇怪两个人是怎么能看对眼的，但想想自家弟子那贪财的性格，也就释然了——这徒孙，定然是花了不少钱！
对此烈虎老人也不觉得有什么，武师收徒，无非两个标准，一个有财，一个有才。
有才的自然是为了传承衣钵，也有一部分防老的作用——老了武功退步，被年轻时的仇家找上门也是常有的事，有个出色的徒弟撑着自然最好。
有财的则是为了撑场面，练武耗资不菲，光靠武师一个人去跑商护院的又能赚几个钱，奔波来奔波去的又哪来的时间练武？自然是让有财的弟子支援最好，况且现在这世道乱的很，有财无拳的很容易被人盯上，两者结合才是最稳妥的持家之道。
如此一看，方泉确实是非常合适的弟子人选，收下他完全是件双赢的事情！
念及至此，烈虎老人看方泉是越来越满意了，然而他想不到的是，这位看似乖巧的徒孙心里却已经是有些迫不及待——
“快让我修炼烈虎心法！我要狠狠地折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