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兴大明,从南京登基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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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满眼风光北固楼

一人一马肯定只是说说的,从南京去镇江,最快的还得是坐船。

船家在前方掌舵,船上掌着灯,借着夜色,从长江顺流而下,照应在水光中,就好似在天边行船。

“什么是路引?”朱松看着朱成功给自己的一份东西问道。

朱成功想到当今圣上从洛阳城破后就四处漂泊的履历,明白了各地官府都是来不及开路引,于是就稍微解释了一下:“按大明古制,只要是出得城去,便需要路引。这些都是我从福建带来的,皇上且收好。”

朱松也反应了过来,煞有其事地吩咐了道:“到了外面,我就自称我了,你也不要称我作皇上。”

在心中感慨:小时候看的电视剧,没想到还能发挥作用!

朱成功思索了一会:“吕览有云‘事师之犹事父也’,左传又云‘民奉其君,爱之如父母’。臣不敢僭越,可否称皇上为恩师?”

朱松点头:“也可以。”

一夜轻松,船家很快把朱松两人送上了江岸。

在朱成功出示路引,入了镇江府后,很快寻到了个客栈,两人总算是把包裹卸了下来。

朱松看着朱成功麻利地从包袱里掏出几个玉佩,便要往自己身上装去,朱松打断道:“我们不需要换草鞋穿短打衣服吗?”

朱成功给朱松安上玉佩:“镇江府路就如此泥泞不堪了,何况乡野。皇上天家贵胄,一来没必要吃这苦,二来这样打扮,在江南本就极其常见。”

哦,朱松虽然心想着自己能吃苦。但是毕竟自己和这个社会确实“脱节”了,于是也没驳了朱成功的说法。

何况刚刚入城这会,镇江城内的路,确实都是土路来着。

在客栈内稍加打扮了一番,两人就出了城北门。

城北门外不远处就是九里街和孩儿桥,也正是这次兵变屠杀劫掠老百姓的地方,远远望去还能看到些许烟雾。

但是按着朱成功的意思却先不直勾勾往九里街那边去,反而是踏步出了北门往乡野小道走去了。

行了好一会路,终于看到一小块农田,里面有个粗布麻衣老者正在耕田。

“老人家,有点事叨扰下您。”朱成功一边重复喊着,一边小心翼翼往田里走去。

一直快走到这个老者的跟前,老者才转过头来,皱纹挤满了整张脸,眼神空洞,只是不停歇地耕着地。

老者不耐烦地应答道:“看不见小老儿我在耕地么?害了庄稼,你们会赔偿给我么?”

朱成功一边笑着一边从腰间倒出几十个铜钱:“老人家,我们是路过游玩的学子,有件事想请教您,耽误个些许时间。”

这老者的眼里终于不再空洞,稍稍恢复了点人气,将手在粗布麻衣上擦了又擦,伸出一双脏到不能再脏的手接过钱来:“公子见笑,老汉就这般见识。两位公子有什么想要问的?”

朱成功把钱给了老者,两人便从田里走了出来,朱成功指着城北的烟火:“那边是出了什么事?”

老者突然稍微激动了起来,脸上的皱纹也在蠕动:“能是什么事?还不是一群杀千刀的丘八杀人放火造的孽?!两位公子不知道,我们这镇江府近来出了一群叛军,就前些日子,直接在九里街上又是杀人又是放火的,害了四五百口人命!这群丘八抢够了钱财,官府就说他们是逃走了,实际上谁又知道!”

朱松听到这里,只是心下怆然,闭目双手合十,为逝者默哀。

而老者继续眉飞色舞骂着这些丘八如何为非作歹后,终于是说道:“两位公子,老汉的家就在九里街上。两位若是不嫌弃,可以到家中讨口水喝。”

朱成功一把拉了下朱松:“我这恩师口渴紧了,还望老丈带路。”

朱松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朱成功要先带自己绕个这个远路了,连连点起了头,说着:“确实渴了,这天毒得很。”

老者张开嘴,嘴里都没剩几颗好牙,只是挤出一个笑容。这时候才把铜钱收到衣服里,又整了整农具,老者又这样笑着带着二人往九里街附近走去。

总算是到了九里街街上,到处都是烧剩的断壁残垣,目光所及之间便有好几处人家披麻戴孝,哭丧烧钱的,还有些和尚道人在中间做着法事,搞的烟雾缠绕。

如果不注意脚下,甚至还有许多没来得及收拢的尸骨,就横七竖八地被放置在路边。

看到这里,其实朱松就已经想逃了。

又走了小一会,就到了老者家门口。

老者的屋子更加破败,只是用小栅栏勉强圈成了一围。从栅栏外看去,除了三间行房外,便是只剩一口水井,连点牲畜都不曾养的。

三人进了屋子,屋子也十分昏暗破败,很快老者便找出两个“自认还算干净”的碗,就往院子里打水去了。

朱松趁着这个节骨眼问朱成功说道:“镇江府这些殉难的百姓,不应该葬到山上面去吗?怎么镇江府的人就连尸首都不愿意埋一下吗?”

这时候从屋子外传来老者的声音:“这位相公说的好啊,只是府衙的老爷哪里会有这般闲心啊。遇到这般祸事,便是躲闪都躲不及,哪来会注意我们这些人的死活。”

老者拿着水勺进了门:“倒是有几个热心肠的衙役也只是来我们街上匆匆看上几眼,帮忙几个富贵人家稍加拾掇拾掇。似我等百姓,人死了就死了,哪有什么身后事来计较。”

朱松脸上略涨了红,索性房间光线昏败,他继续问道:“老人家,看到这些尸首不觉得奇怪吗?”

老者一边倒水,一边露出一个难看的表情:“死人老汉早就看麻木啦,这年头哪有不死人的?便是老汉的两个儿子,都先老汉一步走了。”

朱松听到这,情绪更加失落,长吁短叹了起来。

朱成功也宽慰了起来:“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是痛苦。老丈还要坚强啊。”

老者把水碗捧给了朱成功:“公子说的是,人既然能活着,为何要寻死呢?”

朱成功看着略带浑浊的水,也没有犹豫,便一口喝了下去。

老者似乎又想起什么事情,说着要给朱松他们准备饭食,便往屋内去了。

朱松对着朱成功比划了出了个银子的手势,朱成功心领神会,便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两人蹑手蹑脚,飞也似地逃了出去。

跑了小一段路。才缓过神来,朱松说道:“生民何辜!我这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还没说完,身后就有人在自己肩膀上重重一拍,回头看去,却是那位老者。

老汉手里捧着一碗水,显然是朱松没喝的那碗,另一只手死死攥着银子,看着朱松回头,两只手都伸了出来:“救苦救难的菩萨爷,这银子老汉却是收不得。”

“老汉就这点家业了,若是有了钱,早晚会被贼惦记上。您若是觉得今天老汉说的话有用,便把这碗水喝了就好,不然便是铜钱,老汉也不好意思受了。”

老者只是死死盯着朱松,朱松看着他那双脏污到自己根本没见过的手,还有那张皱纹蠕动的脸,一把接过碗来,一口气喝了下去。

随后躬身向老者行了一礼,老者把手上银子递给了朱成功,又缓慢回了礼,却被朱成功扶着。

一阵无话,老者自是收起了碗往农田去了。

两人不说话,朱松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又走了一小会路,朱松才缓了过来,开口问道:“成功知道军营在哪吗?”

朱成功点头,于是二人又稍微调整了一下方向。

路越来越难走了。

如果是平时朱松还会心想着这路多少难行,现在全无心思了。

不过也没走两步路,因为这座军营居然就在这九里街不远处。也不知是哪位老爷的恶趣味了,朱松心里骂道。

两个浙兵看着朱松他们警戒的很,这时候朱成功上前抱拳:“两位老兄请了,在下是福建漳州人士,和恩师路过贵宝地,闻得扰攘,敢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话间,又从腰间拿出一小锭碎银,一个浙兵接了过去,只是说道:“谢过这位小哥,我等均是被国家抛弃的猪狗。既是行路的,便早些走吧。”

朱松也上前行礼:“既是当兵,便是保家卫国,又何来猪狗的说法。”

两个浙兵对视了一眼,这才稍微说了两句,原来那伙辽兵逃走后,镇江府外,便是任何模样的兵丁都倍受歧视,而且粮食也许久没有运来了。

浙兵指着江北说着:“你看看他们,直接抢了一把就跑了。日后的日子不知过的有多少紧俏,不愁吃不愁穿。即便真出了事情,找个地方躲上两年,就成了员外郎,下辈子又不知道有多少逍遥。”

另一个浙兵说着:“说到底,朝廷不就是把我们当成看门狗吗?”

浙兵跺脚:“现在嫌弃狗不中用了,就想着差人来杀了。与其被杀了,我看还不如反了他狗娘养的。”

“住口!”朱成功连忙喝道。

“是你住口!”朱松呵斥朱成功道。

朱松站出来,悲愤交加说道:“分明就是朝廷亏待你们,你们放心,有我在,朝廷不会亏欠你们分毫的。”

跺脚的浙兵叹气:“这位不知道哪来的少爷,还有这位官老爷。你们说的话,小人在这里谢过了。但是说到底,这般大的事情,只能是朝廷说了算的。便是镇江府的老爷,也做不得主,您二位就更做不了主了。”

叹完气后又看着天:“别看我现在这幅穷酸样子,其实我不是军户出身冽。当年我还上过私塾,也曾应过试,有过抱负,就在义乌应了募,也想为咱大明抛头颅撒热血。可是,可是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了呢?”

朱松默然,只是从腰间把剑抽出来了些许,看着阳光洒在剑上,刺到了自己的眼里。

朱松隐隐约约之间,似乎找到了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意义了。

朱松只是拱手:“我料朝廷不会这般对待你们,几日之间定有分晓。”

两位浙兵也知道来人是个官老爷,说的话虽有假意,但是又哪里没有真情投入呢?只是回礼答谢。

别过之后,又走了一段路,看着眼前的三座小山,朱松叹气:“成功,刚刚是我的不是。”

朱成功慌忙行礼:“恩师如何这般说,是学生思虑不周。”

朱松只是摇头,看着山上亭子依立,便指着问道:“这里是哪里?”

朱成功答应道:“这座是象山,边上分别是金山和北固山。”

朱松脑海浮现出来的就是辛弃疾的名篇,对着朱成功说道:“成功,走,随我上山。”

爬到北固山来,早就有几个生员打扮的人占着楼阁亭子饮酒上了,朱松和朱成功稍微行了礼,便往边上处走去。

眺望着大江,还有江北数不尽的山川美景,却生出和南京时候望江不同的想法。

闪现过脑海的,都是田间的老农、叹气的浙兵,以及道路泥泞的小路。

望着江北,本身是想把辛弃疾的名篇背出来,但是怎么都感觉情绪对不上,迟迟开不了口。

却是亭子上学子先诵读了起来:“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

“生子当如孙仲谋。”朱松扭头,耳边传了了朱成功的声音,他把把最后这一句也诵读了出来。

于是朱松心悦诚服地看着朱成功,终于是笑道:“走,咱们去江北!”

...

仪真的城楼上,一个极其雄壮彪悍的男子身着蟒服接见了从江北逃来神色慌张的于永绶。

“既然到了这里,就安下心来,在这江北,可没有我怕的人。”极其雄壮彪悍的男子说道。

于永绶说着:“黄爵爷说的是,只是这扬州尚有督师又有悍镇...”

“哼,休要提什么督师。前番皇上过江时,分明把扬州许诺给了我,现在什劳子的阁部过得江来,就要抢走老子的扬州,还有那姓高的陕西贼也在对老子的扬州动手。”被称为黄爵爷的正是靖难侯黄得功。

“若不是我为大局考量,早就把他们一通收拾了!”黄得功拍打着几案说道。

于永绶又小心翼翼说着:“那若是朝廷有使者来...”

“扬州府一府三县,本全是老子所领。偏老子只占得了仪真,那朝廷哪有脸面来?便是马阁老亲自来了,都得卖我三分面子。”黄得功站了起来,对着于永绶拍了拍说道:“你且在这好好休息便是了。”

转出城楼来,看着长江对岸的江南,黄得功突然问着身旁的于永绶:“你且指给我看,哪里是京口?”

于永绶不明就里,便指去,一时江涛拍案。

黄得功又扭头转向自己的幕僚:“那篇京口的宋词,唤作什么来着?”

幕僚答应着“回爵爷的话,是辛老爷写的《南乡子》。”

江水击打在岸上,黄得功点了点头,似要诵读这篇名词。

只是开篇便犯了难,虽是喊了句“不要聒噪,老子想得起来。”,但是小一会后还是极其不耐烦朝幕僚说道:“你且把第一句念来给我听。”

幕僚只得小心翼翼说着:“何处望神州。”

“对!何处望神州!”

望着江南,黄得功诗兴大发,也诵读起了名篇,正是: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

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

不尽长江滚滚流。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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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得功,号虎山,开原卫人,其先自合肥徙。早孤,与母徐居。少负奇气,胆略过人。...由是隶经略为亲军,累功至游击。...崇祯十七年封靖南伯,世祖立,进封侯。——《后明史.列传卷八十三忠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