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开门与关门
开门。
将双手按在左右两扇门面的着力点上，身子微微前倾，轻轻一推，就可以完成这一个简单的动作。
艾伯特站直身躯，双手往前撑去，左右两只手分别与圣父、圣母探出去的那只手掌重合，那是整扇大门最为完美的着力点。
咚！咚！
响起的钟声宣告着清晨6点的到来。
艾伯特神色肃穆，上半身前倾，双手开始使劲，缓缓推动分量极重的大门往前方撑开。
在这一刻，艾伯特仿佛感觉到身后整座奇迹教堂化作一团闪烁朦胧光辉的气泡，双手所撑住的大门则是这一团气泡唯一的进出口。
随着他开始推动大门，气泡逐渐裂开一道口子，里面积蓄的浑浊、神秘、奇特的气体如同化作一条河流，往前方破开的口子奔涌而去，发出轰隆隆好似大河咆哮的声音，直到将整团气泡抽干，才渐渐偃旗息鼓。
艾伯特只觉得自己精气神也在这一瞬间被抽干，直到很长时间过去，他才渐渐回过神来，睁眼望去。
眼前的教堂大门已经打开，门外属于塔克镇的清晨空气开始流入教堂。
原先在附近旁观的修女修士们也各自去忙碌自己要做的事情。
“开门，推开世界的门……”
艾伯特眼中露出思索的情绪，微低着头，怔怔看着自己的双手。
刚才那一种感觉不似作假，整座奇迹教堂与这扇大门确实宛如一个完整的气泡。
这就是本堂神甫所说的闭环吗？
开启，关闭。
艾伯特站在原地思考许久，直到本堂神甫靠近与他搭话，他才回过神来。
“慢慢来，不着急，时间还很充裕，你的人生路还很长远。”
艾伯特正欲开口，教堂门外就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声音，艾伯特跟在本堂神甫身后走出教堂大门。
发出惊恐声音的人是教堂里面负责采购每日新鲜食材的采购员，他浑身颤抖望着距离教堂不远的空旷街道。
那里的地面上散乱充斥着一个个黑色脚印，如同梅花形状，更像是某种生物的爪印。
如此之多的爪印，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充满恶毒、恐怖，让人忍不住联想到死亡与绝望。
远处，普通居民所养的小狗，徘徊在这一连串黑色爪印外围，发出恐惧的呜咽声。
本堂神甫注视一会儿，就让教堂里面的修士用铲子将黑色爪印铲平或者刮个干净。
艾伯特没有开口，只是心中不免想到深夜里的那一阵扰人睡眠的犬吠声。
他不怎么在意这件事，而是前往教堂的厨房，先煮些马铃薯填填肚子。
黑色爪印事件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连本堂神甫都不怎么在意这件事。
清晨祝祷诵经结束后，艾伯特享受完教堂的免费早餐，先回自己房间，将昨天所借的书籍搬到典籍室归还，剩余的时间就继续留在那里，直到晚餐时间来临，他才离开典籍室，临走时再次借走十几本书籍。
夜里，墙壁上的时钟指向11点，艾伯特就将看完的书籍收好整齐摆放在桌面上，坐在床边一角，望着房间的木门，思绪回到今天清晨开启教堂大门上。
“大门与整座教堂似乎形成某种神秘的联系……相互呼应的脉络……”
艾伯特低语着，一边缓缓伸出双手朝着空气虚按几下。
那种感觉很奇妙，将开未开，似真似幻。
艾伯特一边思索着这件事，一边坐等着墙壁上的时钟再次报时。
为了不耽误每日教堂大门的准时开启与关闭，他房间里面的时钟已经经过特别的调整，每天5点30分与11点30分都会准时报点提醒。
艾伯特先去公众盥洗室洗漱一番，又换了一套新的修士常服，然后提前10分钟来到祈祷大厅的大门前。
外面的街道已经昏暗，除了那些特别富有的商人，大部分居民到了这个时间点，早已经关灯休息。
街上也没有多少行人走动，塔克镇并不富裕，所以这里的酒吧与赌场之类的娱乐场所很少，也不盛行。
教堂里面有一位专门负责管理修女与修士是否回房间休息的起宿管理员，检查完所有房间后，就来到祈祷大厅告知艾伯特，可以准备关闭教堂大门了。
早已经跃跃欲试的艾伯特在12点钟声响起时，双掌就按在大门两侧的门环，屏息凝神，让自己的注意力完全集中，然后一点点将教堂大门合拢关上。
在这一瞬间，他再一次进入到那种奇妙状态。
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翻涌的浑浊空气是从大门外面往教堂内部吹入，整座教堂因它的灌输，从干瘪状态撑起一个圆润的大气泡。
当教堂大门缓缓关上的时候，外界汹涌的浑浊空气被彻底阻隔在大气泡外面。
隐约发出嗡地一声的声响，如同一个装满气体的瓶子被盖上了盖子。
教堂大门与教堂本身，好似重新闭合起来的圆环，再也没有一点疏漏缺陷的地方。
开启关闭，开门关门。
开启的是哪里的大门？
关闭的又是哪里的大门？
艾伯特闭上双眼，静静体悟这种奇妙的感觉。
那位起宿管理员原想来提醒艾伯特一句，让他可以回房间休息，却被本堂神甫所阻止，并让他以后不用再操心这个问题。
过了十几分钟，艾伯特从那种状态中退出来，在黑暗中面对着闭合教堂的大门又沉思良久，才返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深夜，那一阵犬吠声又再度响起，这一次艾伯特没有搭理它，翻了个身用被褥将自己的双耳堵上。
可今夜那一阵犬吠声远比昨晚来得激烈，可憎。
艾伯特还是被吵醒了，掀开被褥坐在床上叹了口气。
被吵醒的人不止是艾伯特，很多已经熟睡的修女修士们也被吵醒，并且引发一阵不小的慌乱。
甚至有人半夜前往盥洗室的时候，瞥见有一团黑影窜入教堂，隐藏在夜色下的深沉黑暗中。
也有人说，推开窗户，可以看见有一团黑影出现在钟楼上面，正用怨毒可憎的目光扫视着正在沉眠的生灵。
本堂神甫并未出来阻止事态升级，仿佛是对这件事的发生不以为然。
……
第二天，艾伯特跟昨天一样前往公众盥洗室洗漱，然后准备今天开启教堂大门的工作。
清晨6点的钟声准时敲响，艾伯特第二次打开教堂大门。
这一次，他似乎把握到了教堂大门与教堂的整体脉络。
它们本就是浑圆一体的东西，当大门关上，它就是完美的闭环，当大门开启，通往世界大门也随之打开，属于外面世界的气息才得以进入教堂，开始新的流动、运转。
跳动的脉络有着独属于它的节奏。
艾伯特认真体悟这一种变化，直到从这种状态中退出来。
他也曾试着多次开启与关闭自己房间的木门，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有这每天一次的例行工作能让他产生这种特殊的感觉。
奇迹教会是故意将教堂大门与教堂主体建筑设计成这个样子，整座教堂的本身就充满着狄尔斯先生口中的超凡力量。
艾伯特若有所悟离开这里，前往厨房先吃点马铃薯缓解一下肚子的饥饿感。
当他从厨房来到祈祷大厅，听见今日清晨祝祷进行时，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在本堂神甫颂念经文时，有两位修女突然不受控制，由咽喉处发出一声响亮的犬吠。
本堂神甫没有责罚这两位修女，也没有提及有关犬吠声的相关事情。
深夜，依旧是2点到3点的那段时间，扰人的犬吠声再次响起。
艾伯特本来不想醒来，可这一次除了那一阵熟悉的犬吠声，还有来自教堂内部好几位修女与修士也跟着发出一阵阵犬吠。
在黑暗笼罩的深夜里，互相呼应的幽然犬吠声，让人只感觉遍体生凉，教堂内所有的修士修女都被吓醒，躲在各自的房间里面瑟瑟发抖。
而恰好与那些发出犬吠声的修女修士同居的人，则被吓得离开房间，紧急敲响本堂神甫的房门。
很快，一阵来自本堂神甫的恢宏诵经声就在深夜里响起，清晰回荡在整个教堂内部，莫名而来的犬吠声被压制下去，一切又重新恢复正常。
到了第二天，不少修女与修士已经被吓得惶恐不安，本堂神甫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指示，只是难得带领修女修士们多念了半个小时的经文。
艾伯特跟往常一样，结束司门者的工作之后，先填饱肚子再前往典籍室。
今天的典籍室，失去了往日宁静看书的氛围，因为不时会传出一两声明显的犬吠，声音高亢，跟居民们饲养的普通小狗发出的吠声没有什么不同。
一名坐在艾伯特前方的修女，本来正在翻阅一本《教会圣歌大全》，可突然从咽喉处不受控制发出两声响彻整间典籍室的犬吠。
她先是怔了半响，然后羞愧落泪，双手捂着脸颊朝着门外跑去。
艾伯特从早上待到黄昏，亲眼见到典籍室跑出了三位修女一位修士。
尽管对于发生这样的现象感兴趣，艾伯特还是没有改变自己借书回房间阅读的习惯。
“艾伯特先生，您真的每一次都能将当天所借阅的书籍全部看完吗？”记录借阅书籍信息的安妮修女终于忍不住询问。
这段日子以来，艾伯特每天都会来典籍室看书，每次两人都会简单交谈几句，她是教堂内除本堂神甫外少数能跟艾伯特交谈的人。
“可以。”
“这么快的阅读速度，您怎么能够保证自己可以记住书里面的内容呢？”
艾伯特好奇反问：“看一遍不就能记住了吗？”
安妮修女惊讶道：“这样的事情是不存在的吧？”
“汪！”
安妮修女说完话的那一瞬间，咽喉处也发出了一声明显的犬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