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祸殃·鬼蜮
山侧，站着满脸黑线的白无常，她刻意慢上一步通知禁军营和皇宫，就是为了捷足先登来到天星楼，寻找那流失宫外的一大批石源。
但最终一无所获，山体上下都被她挖空了也未曾见到半片石源的影子，一笔横财的不翼而飞让白无常很是不爽。
因此她将视线重新投向了空中游走的鲸船，禁军军势逐渐散开布阵，将殿下和红尘司的小子擒回宫内，应该也算得上一份不错的功绩，她如是想到。
同时白无常也有些奇怪，既然石源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那么三殿下留在南城的后手究竟是什么？单纯只是自欺欺人？
算了，也不重要了……白无常低笑几声，抬首看向上空的满城厉鬼，各路诡异的神明充斥着京都的每一处街角，就算三殿下还有什么手段……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她带着轻松的笑意环视四周，欣赏着今夜这破碎的红灯鬼街，直到脑袋中的贪婪逐渐冷静下来，疑惑渐渐放大，她终是发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才一点一点地，变得僵硬。
“这雾……”
……
风霜越急，薄雾渐浓，将整个京都披上了一层朦胧的意境，在配上白雾中或游走、或膨胀、或尖啸的鬼神，将这世间渲染得如同濛濛鬼蜮一般！
“啊……”
船舱内，冷粟的痛苦越发强烈，水鱼水沫两姐妹则已经几乎绝望，空间阵法早已无力运转，鲸船剩余的动力又怎么可能冲破京都这满城的鬼魅？
无路可走，这里，就是他们的死地。
“殿下，与我回去。”公孙羊一步踏出，身后的鬼神身逐渐膨胀，吴缺此刻的位阶还远远看不穿这位老师的鬼神真身，
在那粒子般的鬼雾背后，隐约只看到六道漆黑斑驳的鬼臂，臂膀尽头抓着六颗头骨，道道鲜艳的血流顺着孔洞流淌在他的手臂之上，做出一副红与黑交错的狰狞图画。
“随你回去做甚？杀人？还是吃人？”
“眼前就是富贵荣华，就是通天彻地，区区吃人……又有何不可？”
“那是我的亲妹妹！”
“……那又怎样？不过是你的家人而已，与陌生人又有几分差别？”
吴缺的眼神冷的几乎噬人，亲情被刻意，或者说本能地模糊是上秦的传统，这群以身饲喂鬼神的怪胎，已经连最基本的人情伦理都已经忘却！
……但也许，他才是那个怪胎？
“……哥哥。”
背后，许久未出声的吴沁无声上前，担忧地握住了吴缺的一只手，吴缺深吸一口气，将怒火和迷茫从心底驱散，转身，理了理吴沁被吹乱的头发，轻声说道：
“没事，没事。”
“他……还拦不住我们。”
……
“将小殿下……带回去。”公孙羊可不理会这副温情戏码，手掌一动，背后的千百鬼神顿时倾盆落下，光是下坠的风压就已经足够碎金裂石！
他的双掌同时一倾，六道血河顺着颅骨倾倒而下，腐蚀的血流凝做一片血沼大河，成滚滚山洪之势，要将那飘摇的小小鲸船整个吞噬进去！
半步少司境界的大术？这是要杀了你们的殿下吗？！冷家几人绝望地倒在船侧，作为算者算了一辈子，终究是连一粟沧海都未曾见识到，就要死在那命运的玩弄之下！
……但命运这种玩意儿，又有几人能说的清楚？
“公孙大人！太宰大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惊呼从侧方传来，原本压阵天星楼的白无常仿佛看到了什么，不顾一切地跳入沸腾的血河，在剧痛之中发疯似的朝公孙羊喊道：
“大人……快离开这里！快带我离开这里！”
“祸殃……祸殃·鬼蜮，降临了！”
但只可惜，无论吴缺还是公羊生，都没能将这位无常的话完全听进去，因为在她话语刚刚冲出嘴唇的刹那，满天的风雪白雾，赫然便已经凝聚成了一条山脉大小的巨蛇！
“嗡——”
传说中的世界之蛇也不过如此，树海石峰与他相比也不过米粒之硕，只见那雾海翻涌，嗡鸣乍起，莫名的浩然伟力充斥天宇之间。
几乎是同一时间，皇宫内高坐的鬼主猛然惊醒，白皙无骨的手掌瞬间变黑，膨胀，如同一道夜色一般朝着南城逼近，可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道阻隔了回来。
古浊而又蛮荒的气息从那巨蛇身躯内横扫八方，其庞大的身躯更是自东向西地从关外呼啸而过，瞬息竟将整个南城尽数吞没在了其中！
吴缺并未能够幸免，被那厚重的雾海完全吞噬，而在南城众鬼之中，唯有公羊生反应了过来，在雾蛇降临前的瞬间朝向夏宫拼命遁逃！
他最终停在了南北大城的交界之地，虽然很幸运地捡回了一条性命，但他的整个下身却依旧被雾蛇给“吃”了进去！
疼痛只是一瞬间而已，公羊生整个过程甚至没有皱一下眉头，但他的两条腿骨确确实实地被鬼蜮切断，当那满天白雾完全消散之后，这一半京都依旧如过往一般平静完整，但另一半……
却已经连带着整个地脉消失殆尽，整个上秦国的京都南城，也彻底变作了深不见底的万丈天渊。
……
“祸殃”二字对整个大陆的住民而言都不陌生，他是一种天灾，或者说是大陆上如同天灾般存在横行的各种神秘，所过之处无不是祸患苍生，遗毒千载。
祸殃既可以是一定地域范围内的诡异规则，也可以是流动游走的神秘造物，古怪的是，从第一个祸殃的出现直到今日，整片大陆的各宗各派各国，对他皆是没有一个完整的定义，
但在那篇流传各方的闲谈杂书，《百闻录》之上，却收录记载着各地各界的祸殃之灾，其中南城所经历“鬼蜮”，便是高挂榜眼之位的灾祸，但即便是百闻录，对鬼蜮之灾的记载也有着诸多语焉不详。
“大雾如蛇，如蛟，如龙，过境则噬，赤地千里，万载而来未尝有一人脱逃得出，是为大凶！”
这就是吴缺最后的后手，特定时间下横行的天灾，前世的自己最终没有继承鬼神道成功逃离了上秦，同样也是借助了鬼蜮之祸殃。
这一次也是一样，可不同的是，他救下了吴沁，保全了妹妹的三魂七魄不散，同时……他将上秦朝堂近乎一半的厉鬼引入了南城鬼蜮之中，让他们被雾海碾压吞噬！
既然已经回来，且掌握着上秦这个鬼神国度的真正底细，自己为什么不能施展些手段，从他的这些至爱亲朋身上，狠狠地撕下一块肉下来？
满眼白芒，上下翻涌之中，吴缺最后看了一眼逐渐模糊的上秦夏宫，猩红的嘴角缓缓咧开，自顾自地喃喃说道：
“三分钟还是太勉强了，毕竟……”
“杀的人，太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