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最后的晚宴
第五十日，少年与莉莉丝休息一日后，便早早的出发了，他们来到瓦尼纳的教堂之中，见到一位圣女，少年对那位圣女如是说道：
“此刻，在您的信徒之中，有一些图谋不轨者，他们收下了雇主的佣金，正要取走您的性命。”
那位圣女如是问道：
“我愿意相信您的话，可既然您知道这些，那您是否也知道，那些迷途的孩子，现在何处呢？”
少年对她点点头，领着她向旅店走去，在旅店附近的暗巷里，他们听到这些人的窃窃私语。
“哎，她叫我们追求自己的热爱，可我们只热爱闪闪发光的金子；她叫我们珍惜当下的美好，可我们只想要更多的财富。
现在，为了我们自己的欲望，只能送她回到天国了！”
那些人手里拿着一些金条，眼中满是贪婪之色。
少年走上前去，对他们如是说道：
“既然你们要送她回到天国？又为何不当面告诉她呢？”
那些人转过身来，看到少年，也看到他身后的莉莉丝与圣女，顿时吓了一跳，显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莉莉丝从刻耳柏洛斯身上下来，命它变成原来的样子，于是，变回三头犬的刻耳柏洛斯向那些人缓缓逼近，那些人害怕极了，双手不住的颤抖着，手里的金子都吓得掉到了地上。
这时候，圣女却走上前去拦住了刻耳柏洛斯，莉莉丝看着这位圣女，诧异的说道：
“您要放过这些准备加害于您的人么？”
圣女露出微笑，对莉莉丝如是答道：
“我是一位圣女，为了指引大多数人走向幸福，我却总是要伤害少数人的幸福，这些迷途的孩子，因我而受到伤害，所以才犯下这样的错误。
更何况，对于一个圣女来说，意欲伤害她的人，才赋予了她圣女的意义，如果她不愿承受这些伤害，而选择逃避，她如何能够拯救这些人呢？”
听到她的话，莉莉丝脸上露出微妙的神色，轻叹一声，唤回了刻耳柏洛斯命它变回白狼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那些图谋不愧的人，全都羞愧的跪到圣女的脚边，一边大声痛苦着，一边不断的发出忏悔。
圣女将他们一一扶起，并从他们手中拿过小刀，割下自己的一撮明媚闪亮的长发，交于他们，并对他们如是说道：
“你们接下了这样的歹事，便要离开这里，那些信仰我的人不会放过你们，拿着我的头发，你们要从雇主那里取回剩下的报酬，用那些钱，你们要去到别的国度，在那里，你们要洗心革面，开始新的生活，继续寻求自己的热爱。”
说完这些话，圣女便离去了，这些迷途者则朝着她离去的方向，一遍又一遍，虔敬的忏悔着。
少年与莉莉丝则继续向着圣王国的方向前进，在前进的路上，回想着那位圣女的笑容，少年不禁于心中感叹道：刑罚可以审判一个人的罪孽，可要彻底审判一个人的心，却需要完全与之相反的力量，那位圣女，正具备着这种温柔却深刻的力量呢！
他们就这样继续前行着，待他们行至瓦尼纳的边境时，几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这些人对少年如是说道：
“您想要从这过去，可是，我们却要阻拦您，就在昨日，在那家旅店之中，您这位美丽的同伴，骗走了我们所有的财宝。”
少年抬眼看了看莉莉丝淡定自若的神情，又看了看这些男人愤愤不平的模样，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后，少年便微笑着说道：
“我的同伴骗走了你们的财宝，你们为何不直接找她索回，而要找到我呢？”
听到少年的话，那几个男人却露出十分惊恐的神色，颤颤的说道：
“她…她不是一位少女，而是一个恶魔！还有她的坐骑，多可怕的怪物呀！我们只能请您为我们主持公道了！”
看着这些男人，少年却摇摇头，如是答道：
“我来这儿，不是为谁主持公道的，而是应自己的意愿而来，你们这些人，既然已将财宝献给了恶魔，为何不诚心接受恶魔的赐福呢？”
这些男人震惊的看着少年，惊怒交加的问道：
“人们说您是慈爱之主，公义的神，可如今，恶魔欺骗了我们，您竟不愿主持公道了，您不爱我们了么？”
看着他们震惊无比的神情，少年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容，他对这些男人如是答道：
“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我如何能够爱他呢？如果我的爱要代替他，来爱他自己，那么我不就只是一个剥夺他人之爱的恶魔么？
可一个能够对自己坦诚相待，如实爱着自己的人，我又何必再多给他一份神灵的宠爱呢？你们，将珍宝献给一位少女，亦或将其献给一位恶魔，难道这两者是你们爱着自己的方式么？如果是的话，你们何必来求一个公道呢；如果不是的话，你们又为何不掉头回去，好好学习如何爱自己呢？”
待那些男人离去后，少年与莉莉丝便穿过瓦尼纳，回到圣王国的疆域，不一会儿，当他们行到巴拿雅的山脚时，发现那儿伫立着一个高大威武的身影。
少年与莉莉丝走上前去，那竟是一位威武不凡的天神，只见那天神如是说道：
“西方的神，我已在这恭候您多时了，听我的臣民们说，您打败我的女儿，又战胜了我的哥哥，现在您若也能轻易的战胜我，我才能放您归去。”
少年微笑的看着这位高大威武的天神，对他如是说道：
“您既然千里迢迢的来，我又怎能拒绝您的热情呢？倘若您能够胜过我脚边的这只蚂蚁，我便邀您参加我的晚宴，反之，您便回到您的疆域，放我归去如何？”
宙斯看了看少年的脚边，只见一只蚂蚁正匍匐在那，炯炯有神的盯着他看，那只蚂蚁对他如是问道：
“远方的神王，在您看来，如何才算是一位神灵呢？”
对于蚂蚁锐利的眼神，宙斯感到惊讶，他如是回答道：
“在我看来，强大的力量与威武的身姿，万物的礼赞与世人的崇敬，拥有这些，才算是一位神灵。”
蚂蚁却摇摇头，对宙斯如是说道：
“一切存在，无法拥有超越其本性的力量，浩瀚如宇宙，微小如蚂蚁，都独然是一位别具一格的神。”
听到它的话，宙斯很是诧异，眼前这只渺小的虫子，竟也敢自比神灵。
并未在意宙斯的神情，蚂蚁继续问道：
“在您看来，如何才算是神灵的品性呢？”
宙斯对蚂蚁如是答道：
“面对他的敌人时勇敢而无畏，面对他的朋友时沉着而可靠，面对他的臣民时慈爱而不失公义，这些都是神灵的品性。”
蚂蚁却又摇摇头，对宙斯如是说道：
“在一切犹豫的人之中，蚂蚁是最为坚定的神，专于本性，不疑不虑，攀爬于最后的与攀爬于最前方的乃是同一只蚂蚁，心无挂碍，依本性而战斗，这是一切神性的品格。”
听到它的话，宙斯大感惊讶，眼前这只匍匐于地的虫子，竟自称拥有神性。
并未在意宙斯的神情，蚂蚁又继续问道：
“在您看来，如何才算是神灵的爱呢？”
宙斯对蚂蚁如是答道：
“最纯洁无瑕的人，为神灵所爱；最勇敢良善的人，为神灵所爱；最忠诚正义的人，为神灵所爱，神爱着一切善人，义人，以及那些为了群众挺身而出的人。”
蚂蚁还是摇了摇头，对宙斯如是说道：
“一切缺憾之物，神才令其存在，破败的庭园，老旧的窗纱，老女人的白发；一切衰败之物，神才给予慈爱，丧失光和热的黄昏，即使溃败，也将余热投入世间。”
听到它的话，宙斯终于忍不住惊叫起来，对蚂蚁如是问道：
“你的话真叫人吃惊，你竟敢这样说
——神只爱着那些纵有缺陷，纵然衰败，却也如实践行着心中热爱的人。
照你这样说，神爱那些自私的人，那他如何成为公义的化身，受万人敬仰呢？你怎会认为，世人的事都无关紧要呢？”
看着宙斯难以置信的样子，蚂蚁却不以为然的答道：
“我已走在我自己的神殿之中，世人也自有世人自己的殿堂，我的爱与意志，如何能替代那些陷于迷途中的人呢？难道一只足够有力的蚂蚁的脚，要替世人走他自己的道路吗？
哎！您于高天之上居住的实在太久，使您难以看到，那些行于大地的人，皆有着他们自己的神性！”
说完这些话，蚂蚁便迈着有力的步伐，潇洒的离去了，宙斯静静沉思着蚂蚁的话，突然，他转过身来，对少年如是赞叹到：
“您真是位伟大的神明，就连您圣山之下的一只蚂蚁，都如此觉悟非凡，它的话，令我幡然醒悟，我这位久居云端的高天之神，也该重新认识下凡人的世界了。”
少年向着宙斯微笑的点点头，这位高傲的天空之神，竟也要踏上旅途了，愿他能在凡人的秉性之下，见识到那些强力非凡的品性！
待宙斯走后，他们便继续前进着，当他们终于抵达神殿时，许多信徒听闻少年归来的消息，便早早的聚集在神殿之外，静候他的归来。
看着这些恭候他归来的信徒，少年微笑着说道：
“你们急忙与我见面，我便要向你们宣布一个消息，明日，我便要离去了，这位少女将接替我的神位，指引你们未来的道路。”
对于少年的话，莉莉丝却并不惊讶，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她微笑着向少年点点头，在众人的簇拥下，随他们而去了。
待莉莉丝与众人离去之后，天空中飞来一位天使，她正是应召而来的加百列，少年微笑的看着加百列，对其如是说道：
“加百列，我的使者，我有重要的话嘱咐于你，你要认真听好。
在伊甸的园子里，那颗热爱之树上，我听到一个恶魔的呼告：
‘价值摆在这里，生命的答案结在树上，吃下果实，神明将替你们安排好一切，你们无须自己费心费力！’
那恶魔伪装成我的样子，引诱那些年幼者吃下果实，使他们成为痴笑的脸与空虚的壳。
因此，我要你来，命你回到伊甸的园子，毁掉那颗热爱之树。
做完这些，你要以凡人的身份，踏上旅途，待你完成自己的旅途之后，我便才将你唤回。”
听到少年的话，加百列点点头，便向空中飞去了。
待加百列也离去之后，少年便推开门，回到神殿之中，只见玛丽亚，美杜莎，以及那位骑士都围坐在神殿中央的圆桌上，等待着他的归来。
待少年入座之后，他便又站起身来，对着玛利亚深鞠一躬，随后微笑着说道：
“母亲，明日我便要离去，在离别之际，我要赐您最坚强也最柔软的心。
东方的圣人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可我却说：一切女性，懂得生命的真谛，她们心中，有着孕育一切的幽深之谷，唯有于那幽谷之中，男人们的热情才孕育而出。
在我离去之后，您要同一切女性宣说我的话：
男人们的武器，可以毁坏许多文明与世界，可是，唯一能够拯救生命与灵魂的，只有女人们幽谷般温柔有力的爱！”
听到少年的话，玛利亚微笑着点点头，答应了他的话。
随后，少年又转过身，对美杜莎如是说道：
“美杜莎，我也有礼物要赠予你，我要赐你最聋哑又最聪慧的耳朵。
人们的目光总是狭隘，诸神也有着各自的偏见，可是，一个斥责妖精与众不同的人，妖精却要感谢他的赞美。
在我离去之后，你要同一切妖精宣说我的话：
最高耸的云柏与它足下最矮小的野花，皆向着阳光生长；最伟大的神明，也难以动摇一只蚂蚁的步伐；你们，当摈弃一切诸神，人类，以及蝇虫们的嗡嗡声，以最敏锐最果敢的耳朵，追随自己灵魂的音声。”
听到少年的话，美杜莎感动的点点头，答应了他的话。
最后，少年又转向那位骑士，对他如是说道：
“寒夜的骑士，你并不缺少什么，但我依然要赠予你一样礼物，我要赐你最明亮最洁净的眼睛。
太阳尽管普照整片大地，在其阳光的背面，仍然有着一半的阴影。
久居圈中的羔羊，也难以看清羊圈之外的真理；
唯有独自登临最高的山崖，立于崖顶极处的人，才将山崖之下的风景一览无余。
在我离去之后，你要同一切骑士，宣说我的话：
一切神明的意旨，不可代替你们的决断；一切人们的话语，不可误导你们的正义，在漫长的黑暗之下，寒夜是你们的意志，皎月则是你们认清一切的眼睛！”
骑士郑重的点点头，答应了他的话。
交代完这些，少年便拿起盛有葡萄酒的杯子，对他们如是说道：“你们喝下它，这是你们的血，是印证你们的爱与自己所立的约，为你们的爱得以实现而流。”
晚餐结束后，少年与玛利亚，美杜莎，以及那位骑士，来到神殿外的花丛中祷告，他如是祷告到：
还未降临的福祉，更晚一些也无妨；
还未到来的灾难，请再快一些到来。
同时，他又祷告说：
希望人们的爱，再剧烈摇晃的大地之中，也能够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