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小农之家的喜事
陈地还有旁边抱着鱼的小黑转头,眯着眼睛往远处看去,只见一个黑褐色的人影正在一片雪白中顺着几人刚刚来时的足迹朝这里跑来。
稍近一些,三人便一眼认出,来者是大家平时的玩伴——小结巴。
小结巴,全名叫做陶瓦。
据说是因为当年他母亲生他的时候,他父亲在外间焦急的走来走去,撞到了墙上,险些被瓦片砸中,所以就给他取了陶瓦这个名字。
名字不算难听,在文化方面的水平和陈田、陈地兄弟俩的名字都差不多。
也不难理解,陶瓦他父亲和陈田两兄弟的父亲陈不饿,还有小黑、阿豹几人的父亲。
当年同在一个马勺里吃饭,熬到活下来后,几人的虚田就被分到了一起。
这样既方便同袍间互相照顾,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对抗原本就居住在此地的大族压迫。
至于陶瓦他为什么被大家叫做小结巴。
全因为小时候,在河口里旁边不远处的另一个里住着个结巴,陶瓦这小子以前第一次看到人家说话断断续续的好奇,然后就学着那个结巴说话。
这一学不要紧,后来,陶瓦他说话居然也真的口吃了。
等到想改的时候偏偏怎么改都改不回来。
为了这件事,陶瓦他从小到大,可没少挨他父亲的棍子。
“陈二哥…先前我等在路上…遇到了县里的官吏,他们说,此行是…特意来找你家的。据说是和兄长有关……阿豹带他们…去你家了,我…我跑来通知你…你快回家一趟!”
小结巴人虽未至,但声音已经传来。一口气说那么长一段话,也真是难为他了。
等陶瓦他断断续续的将此番话喊完,总算听明白的陈地欣喜的大声喊道:
“终于有兄长的消息了!”
随后陈地连鱼竿都顾不得收,急匆匆的起身朝着家的方向赶去。
跑了几步,反应过来的他将串在身上的两条大鱼随手解了丢在冰面上,朝着还呆愣在冰窟旁边的两人大声喊。
“小黑,你们两个帮我把鱼竿带回家就行。鱼待会送给小结巴和阿豹他们两个,一人送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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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贵客带路的阿豹人也挺机灵。
进入河口里看见里正后。
阿豹他就悄悄的脱离了队伍,绕了个小道,然后加快速度往陈田家的院子跑去。
到了院门口,阿豹就像回自己家一样,一把将院门推开,三两步跑进院内。
倚着一颗光秃秃的桑树,朝着房内大声喊:
“伯父、伯母,亭长还有乡啬(se)夫他们来咱们河口里找您二老,里正他此刻正带人在来的路上。我悄悄跑回来,通知一下您二老,有贵客临门。您二老赶紧准备一下。”
喊完之后,阿豹不等屋内回复,就又从另一侧小道朝队伍跑去。
“阿豹这小子,风风火火的,真和他老子一样。说话也不能把话说个明白!”
陈不饿一边嘀咕,一边从手边拿过一根木棍杵着从火盆边起身。
“亭长、乡啬夫,这种人上咱们家做甚?该不会是?小二他又惹出什么祸事了吧?”
陈母任氏正在挑来年的种子,放下袋子后满脸担忧的看向陈父。
“你放宽心便是,小二若是真的犯事,何须乡啬夫和亭长亲自来,求盗就能将他小子给缉了。”
陈父杵着木棍挪到陈母身旁,继续柔声安慰道:
“以我估计,此次多半是好事,阿豹才会让我们准备迎接。阿豹他老子可是我当年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以我们两家的交情,要是真的祸事临门,阿豹他小子刚刚就是通知我们两人赶紧遁走了。你待会将杂物挪开一些,躲我身后就行。”
片刻之后。
白店乡的乡啬夫、乡佐,还有黑鲎亭的亭长,在河口里里正本人一脸谄媚的指引下来到了陈田家院子。
在院子里,陈父陈不饿杵着拐棍挡在陈母身前,虽说他先前推测这次是好事上门。
但在结果还没真正出来之前,眼前这种乡啬夫加乡佐加亭长的组合。
对平时连里正都不敢随意招惹的小民来说,真的已经算得上很大的阵仗。
陈不饿他此刻心里发怵,死死的握住拐棍也就不足为怪。
“确定这里便是陈田家吗?”
站在乡啬夫和乡佐中间的中年男人开口问到。
“大人,此处正是陈田家。这两位是陈田的父母,其父陈不饿,还有其母任氏。”
河口里里正指着院子内的陈父陈母两人向众人介绍道。
“陈田是家中长子,不知几位大人此次上门,所为何事?”
心里发怵归发怵,但这个时候。作为男人,作为一家之主,总不能一言不发,或者让自己背后的媳妇来承担这份压力。
当然,陈不饿在说话的时候,握着拐棍的力度又大了几分…右手骨节都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确定是陈田家即可。”
中年男人和善的点了点头,随后取出一份卷轴,将之摊开,朗声念到:
“王上有令,兹有陈氏子弟陈田,精于工造之术,造‘去苦堆’以解民之困苦,自此。使我大玄百姓,不在受舂米之苦,王甚为欣喜,特封陈田为黑鲎县男,赐黑鲎亭实田五百亩,耕牛两头。如无十大罪之举,可永享此地。”
“啊,实田?”
“还是足足五百亩!就陈家四个人怎么种得完啊!?”
“这不是已经说了嘛,还有两头耕牛呢!”
“再不济,我们家也可以帮忙种。要知道,当年可是我把陈不饿这老东西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
甘峰山,也就是甘永豹他父亲此刻在角落一脸肯定的给自己儿子讲述着自己当年的英雄之举。
“难道就没人说说县男的事吗?”
“天啊,陈家这是,发达了啊?!”
旁观的那些乡邻,这个时候也纷纷传出赞叹或是羡慕之声。
至于陈不饿和陈母任梦梅两人。
这个时候已经完全被这巨大的幸福冲昏了头脑。
陈不饿虽说心里一开始有这个预感,会有好事上门。
但真正当这么大的喜事砸到自己头上的时候,他连自己手中的拐棍是什么时候松开的都不知道。
至于陈母,在听到死活不知的大儿子陈田终于有好消息传来,并且还成了黑鲎县男后。
她整个人的眼泪便瞬间决堤,一边摊坐在地上流着泪,一边不自然的笑。
“两位,还愣着干嘛?上前接王命吧!”
身为使者的中年男人见识过了许多次这样的场景,这个时候也笑呵呵的提醒两人。
“啊?对!草民陈不饿,谢过王上,谢过诸位大人!”
陈不饿一边跪地接过王诏,一边不住的感激着众人。